秦蒙暗中長出一口氣，高熲很顯然是接受了他的建議，這樣操作下來，就沒什麽能得罪人了。

  高熲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大隋北境邊界，以靈武一線保留五萬，敦煌保留飛驍軍一萬編制，幽州一線保留十萬編制，即可確保國境無憂。秦少傅以為，這樣留存人手，可夠？”

  秦蒙趕緊拱手：“此為卑職狂妄之語，一切，還需聖上，高相等重臣商議才能定奪。”

  “呵呵，秦少傅，莫要過謙，雖說最終乃是聖上決斷，但前期的籌劃，不還是需要你我這些臣屬完成麽？尤其是像秦少傅這樣，熟知北境戰事，知曉北境軍旅情況，且有驚人韜略的人才，提供最優方案，是必不可少的啊。”

  秦蒙一咧嘴，他知道，這是高位者慣用的讓下屬效力方法，一頓甜棗給你灌下來，由不得你不賣命。

  “高相，這樣精簡，是招致埋怨最少的。不過，也請高相注意，將卒倒是精簡下來了，但裝備訓練這一塊，需要的投入也是非常巨大的。搞不好，要比保留原有人員編制還要耗錢。不過，前期只要投入到了，到後期，投入就沒那麽大了。”

  高熲臉色微微一變，長籲道：“是啊，本相雖未統領過飛驍軍，但對少府監新出的軍械，卻是留意不少，那裝備好是好，但確實是燒錢啊……不過，能把人替換下來，配以婦人，以及稼穡物資，遷到荒廢地界，開墾耕種，才是謀萬世發展的大計啊。”

  秦蒙沒有說話，內心裡，卻是對高熲再次讚歎。

  先別管這老狐狸是不是狡詐，從他的謀略上來看，是踏踏實實做好一件事情的。

  高熲再次沉默起來，這很好理解，秦蒙的主意好是好，可要的投入，也實在是太多了。

  這可不是過家家，玩壞了重來。

  萬一出點什麽差錯，那可是能對大隋帝國造成不可想象的傷害的。

  都說上位者好當，一個命令下去，下面照做就行了。

  可誰知道，上位者在做重大決策的時候，那種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謹小慎微，戰戰栗栗的感覺啊。

  半晌，高熲拍手道：“就這麽定了！想來想去，也沒有別的辦法比這更好了。秦少傅，江南，是否可依照北境之法進行裁撤？”

  秦蒙又是渾身一凜，他沒敢看高熲，但秦蒙覺得，高熲的這一問，才是他找自己最核心的關鍵所在。

  江南那是什麽地方？大隋新近打下統一的國土。

  那可是楊廣的勢力范圍啊，江南所轄兵馬，全部歸楊廣調動，動江南兵馬，就相當於是裁撤楊廣的羽翼，削弱楊廣的實力啊。

  秦蒙知道，高熲是堅定不移的太子楊勇一方的，現在，高熲看似不經意拋出精簡江南兵力的話題，實則是有很是深遠的含義和考量的。

  如果僅僅是高熲這麽想，秦蒙倒還不害怕。

  關鍵的問題是，這件事情，有沒有楊堅的意思。

  高熲那可是非常有智慧的人，秦蒙仔細回憶了一下高熲的說辭，他可以斷定，高熲是有楊堅的授意的，要不然，很多問題，以高熲的頭腦，不會不知道他擅自在旁人面前下結論，是非常犯忌諱的事情。

  可楊堅的授意到底是什麽底線？高熲拋出的江南將卒精簡，是不是他自己夾帶的私貨？

  這個問題搞不清楚，秦蒙就無法根據判斷做出最合理的回應。

  但非常遺憾的是，秦蒙是無法搞清楚，高熲是不是在楊堅的授意下夾帶私貨。

  思慮半天，秦蒙道：“高相，以卑職所見，江南兵馬，暫時還是不要動為好。”

  高熲眉毛一揚，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道：“秦少傅，這是何意？”

  秦蒙誠懇道：“江南初定，人心未穩，保留人馬編制，以備不時之需。”

  “怎麽，秦少傅以為江南可能會有新亂？”

  “並不一定會有新亂，然未雨綢繆，總不是壞事吧？”

  秦蒙可以篤定，江南肯定是會出現叛亂的。

  楊堅在平定江南之後，曾經出了幾份訓誡，讓江南人士照做。

  這個訓誡，就相當於是後世的行為準則，以道德標準約束民眾。

  應該說，楊堅的出發點是好的。

  可楊堅沒有想到的是，江南向來以中原文明正統自居，總認為江北的中原人，就比草原人文明一點，算是有點文明的野蠻人。

  以文治國的理念，應該由江南人制定，怎麽也輪不到江北的中原野蠻人制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