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愣住了。

  李治愣住了。

  長孫澹，也愣住了。

  不過，只是轉眼間，李治就清醒了過來，怒道：“滾！”

  “退後，退後，退後！”

  “再往後！”

  “離我遠一點！”

  他大爺的，老是碾壓他們，也是有利有弊啊！

  之前那個狗屁的禦醫就要拜老子為師，現在又多了一個馬周。

  老子很閑嗎，哪有時間教他們！
  有那個時間，我去平康坊逛一逛，不好嗎？
  在距離李治好幾步遠的地方，馬周難掩失望。

  一眨不眨的望著李治……

  李治實在是受不了，一個閃身，躲到李世民的身後，低聲說道：“父皇，到你表現的時候了，讓他退下去。”

  李世民哭笑不得，伸手把李治從後面給拉了出來。

  事實上，他現在非常理解馬周的心情。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李治的爹，他都想要拜李治為師。

  畢竟，這孩子，實在是太妖孽了一些……

  雖然言語粗鄙，甚至有時候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的沒什麽條理。可是，很多事情，他卻能之中要害之處！

  讓人不得不服！

  不過眼下……

  李世民看著馬周可憐兮兮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

  沉吟了一下，轉移話題：“對了，馬周，你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要上奏嗎，不如一並說了，看看晉王有什麽想法。”

  馬周有些意興闌珊，自從看了恩師日常說的話，再看自己這些奏疏，還有什麽意思……

  不過，轉念一想，也可能自己的奏疏說出來，恩師覺得自己是個可造之材……

  馬周強打精神，遙望李治，開口說道：“聖上，臣另外的奏疏，一者廢除世襲，一者選拔良吏。”

  “您說臣先說哪一個。”

  李世民感覺自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

  明明自己才是大唐皇帝啊！
  馬周這個混帳，竟然望著李治稱呼聖上……

  良久，李世民無奈的開口：“說哪個都行。”

  “聖上，那臣就先說廢除世襲一事。關於選拔良吏之事，臣的奏疏有很多都是在恩師的言語上整理出來的……”

  話音未落，李治沒好氣的罵道：“要點臉，我沒打算收你當學生。”

  馬周面色不變，沉聲說道：“是，恩師。”

  李世民和李治都有些無語。

  父子倆對視一眼，心裡都冒出一個想法：要不，把馬周打死吧……

  “今宗室勳賢作鎮藩部，貽厥子孫，嗣守其政，非有大故，無或黜免。臣竊……”

  “昔漢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終全其代者，良得其術也。願陛下深思其事，使夫得奉大恩而子孫終其福祿也。”

  好一會兒的功夫，馬周說完了廢除世襲的事情，轉過頭，目光灼灼的望著李治，等著恩師的點評。

  那副表情，就像是一個等著誇獎的小學生一樣。

  與此同時，李世民則是皺著眉頭，沉思不語。

  不可否認，馬周提議的廢除世襲，有理有據。才能品行俱佳，又何必需要世襲？
  若是才能品行不佳，給他們世襲，無疑是讓百姓受苦……

  可是……自他登基以來，雖然封諸皇子皇女為王，卻並非按照前朝的分封製。

  皇子雖有王稱，卻無實際封國，最多就是食邑。

  而眾多功勳國公，沒有封地，食邑也是較前朝縮減不少。

  若是再取消世襲……

  很有可能讓人寒心啊……

  沉吟半晌，李世民轉頭看了一眼李治，問道：“雉奴，你怎麽一言不發了？”

  只是說完，李世民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麽。

  李治是晉王，若是沒了世襲，再加上約束藩王，他可能……

  就在這時，李治開口說道：“有些不妥。”

  李世民心裡歎息一聲，眼中露出果然如此。

  不過，他也並未覺得李治這麽想，有什麽不對。畢竟，事關切身利益，又有多少人能願意？
  只可惜……

  略一遲疑，李治輕聲說道：“別誤會，取消世襲，我是一萬個讚同的。自古常言說得好，無功不受祿！”

  “之所以不妥，而是我覺得皇子和皇女的封號、食邑，不應該如此隨意。”

  “就像世襲一樣，無功不受祿。”

  “皇子、皇女，沒有功勞，憑什麽享受百姓的供養？憑什麽就得稱王？”

  “難道，就憑出身？”

  “就憑他們是父皇的兒子？”

  “不科學，也不合理。”

  “要知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皇子皇女若是生來便憑帝王喜好可以封王，完全沒有動力啊！”

  “我覺得，　這個應該改一改！”

  “有功的，可以封王，沒有功勞的，不封！”

  “至於食邑，更應該取消。”

  “百姓憑什麽要供養他們？”

  “皇子皇孫，每年要花掉多少錢？”

  “這個錢，如果用到百姓的身上，百姓的日子過的會有多好？”

  “父皇若是願意養育皇子皇孫，應該從內侍省出錢，而不該動用國庫的錢糧，更不應該隨意的賞賜食邑！”

  李治的話，擲地有聲。

  李世民是張大了嘴，完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未免……太瘋狂了些。

  至於馬周，眼中全是星星，一眨不眨的盯著李治，隻覺得恩師身上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恩師，就是世上的聖人！

  良久，李世民才有些生硬的說道：“朕有些不適，今天就這樣了，你們走吧。”

  他不想聽了，再聽下去，很有可能會死在兩儀殿上。

  他還年輕，還不想死……

  李治自然樂意，屁顛顛走了。

  馬周略一遲疑，也是轉身告退，追著李治，一路跑去了新軍所在的朱雀門附近。

  只不過，李治完全不想繼續聽他拜師，毫不猶豫的吩咐人把馬周關在了外面。

  要不是長孫澹腳步比馬周快上一些，就連他都能被李治關在門外。

  看著緊閉的營門，馬周握緊了拳頭，語氣堅定：“我一定會努力，成為恩師的學生！”

  營房內。

  將士們依舊在魏獻的帶領下，揮灑著汗水。

  而且，看起來比之前要更加努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張亮的造訪，刺激到了他們。

  當然，李治也沒有閑著，傍晚時分喊上魏獻，回了一趟晉王府，把之前為了去中書省當值特地從系統裡兌換的二鍋頭，全都拿著，去了新軍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