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冉兒心裡很複雜。

  程修文曾經覺得他們是有春秋大義的人，其實，這麽形容並不正確。

  他們並不完全是因為義之所向，所以一定要復仇，而無視對方君主給自己的恩德，又或者君主自身的德行。

  顧冉兒並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建文太子，究竟是有多麽的優秀，才會讓自己父親在內這麽多叔叔伯伯們，都慷慨赴死。

  但是這些年跟在這些長輩的身邊，顧冉兒真的學到了特別多的東西。

  最起碼，除了仇恨以外，她的心中也有家國天下。

  正是因為心中裝的不只是自己，所以才會看到對方非常棒的命令之後，會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就像這一次。

  自我懷疑到即便是自己的父親在前一段時間，死在自己的面前，顧冉兒也開始為自己的付出而猶豫了。

  如此快準狠發現百姓面臨的困境，然後出手解決。

  這麽棒的行為，可不就是父親他們口裡，稱讚的建文太子的作風嗎？
  如果皇帝不是狗皇帝而是好皇帝，那狗賊放過了也就放過了，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

  顧冉兒此刻的心緒很複雜，因為她感覺自己已經站在了十字路口，似乎無論往哪個方向走，最後始終都會有遺憾。

  “是輕微殘疾嗎？”程修文問道。

  顧冉兒點點頭：“我原先以為能夠找到不少的孤兒可以領養。但真正去找之後才發現那些至今孤苦無依的，都是在街面上乞討的乞兒。”

  “那些女兒家應該都是屬於生活困頓的時候趕出家門的，所以有不少都是健康的人，但那些男兒家……”

  顧冉兒不必往下說，程修文也都明了了。

  無非是傳宗接代的觀念，所以，男子沒有什麽問題的話，都不會趕出家門。

  即便是有健康的男孩流落街頭，因為養養就能做家裡的苦力，也都能及時被別人領養。

  顧冉兒看著程修文，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因為她知道，程修文一開始表明要的就是四肢健全的正常小孩。

  可因為自己看著那些孤兒，孤苦伶仃的模樣，心軟了就忍不住收留他們……

  她有些害怕程修文會生氣，更害怕程修文會不理解自己。

  “有些小缺陷也沒什麽問題。最主要的是他們不能放棄自己，只要他們還有對自己的信心，他們就還有救。”程修文淡淡說道。

  顧冉兒不理解，程修文說的還有救是什麽意思。

  但她聽懂了一件事。

  程修文同意收養那些有輕微殘疾的小孩。

  “不愧是掌櫃。就是有愛心，就是心地這麽軟，所以當初才會收留我，才會收留馬周那個笨蛋，才會收留小胖子……”

  “那些小男孩就算長大了也沒有辦法做好人家的奴仆，可是掌櫃卻不嫌棄他們，這是多麽好的心腸才能做得到的呀……”

  “怎麽辦……掌櫃這麽好，就算三年之後，我恐怕會越來越舍不得掌櫃的。”

  顧冉兒想起當自己知道掌櫃，招馬周做夥計之後，自己夢到的場景。

  還有在他門口的安心。

  她不由幽幽歎了一口氣。

  “我們還是要想辦法，找幾個書生，去給那些小孩講課。”程修文繼續說道。

  顧冉兒自告奮勇：“我可以教他們讀書識字，學文習武。”

  程修文想了想顧冉兒那一首和現代醫生有得一拚的書法能力，不由默了一會，
  轉頭對小胖子長孫衝說道：“你準備準備，要挪窩了……到時候跟著你老大，去給那些小孩講課，教他們讀書識字，順便複習你科舉考試要學的內容。”

  顧冉兒：……

  怎麽辦，突然感覺掌櫃變得面目可憎。

  “他這是嫌棄我吧？他這果斷就是嫌棄我吧……”

  “掌櫃真討厭，我要討厭他一會兒。”

  “……”

  “一會兒時間到了，掌櫃真可愛，我還是好喜歡他呀。”

  小胖子長孫衝有些躍躍欲試。

  但他有些害怕，顧冉兒這個剛剛認了沒幾天的老大。

  小心翼翼的瞅了瞅顧冉兒的表情，覺得對方似乎並沒有反對，這才興奮的點點頭。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那些小孩，教的特別好。”

  長孫衝心裡很開心，通過這幾天，偷聽對顧冉兒和程修文的對話，他終於知道這兩個人在幹什麽，
  原來他們竟然收養了一批孤兒，並且想要將這批孤兒培養長大。

  不求回報，隻做善事。

  這樣的人，長孫衝活了一輩子，從來沒見到過。

  但不知道為什麽，像這樣傻乎乎的行為卻讓她心裡激動不已。

  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義和價值所在。

  “想到我要去教這些小孩讀書識字，心裡就特別的開心。”

  “這大概就是大哥給我講解道德經的時候，所說的……給了別人之後，我就變得更多了吧。”

  “這不單單是知識，還有愛心和快樂。”

  就這樣，
  從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公子長孫衝，開始感受到什麽叫責任，什麽叫付出，以及什麽叫人生。

  看著如此興奮的長孫衝，程修文不禁摸了摸下巴，在心裡問了一個哲理性的問題。

  “一個具有真實和虛幻的界限在哪裡？”

  自己並沒有告訴長孫衝什麽訊息，但是長孫衝自己會各種的猜想，然後形成一個自以為是答案的答案。

  並且，他會因為自己腦中設想出了答案而興奮不已。

  事情是虛假的，可情緒卻是真實的。

  換言之事情可能永遠都把令人保證，它就是真的，唯獨情緒永遠都可以是真的。

  “一個出發點可能有公有私有好有壞，但我希望帶給大唐的結局，卻是不一樣的絢麗。”

  “那些小孩，是我未來的保障。也是我給這個世界播撒的文明種子。”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的程修文，心中有一種直覺。

  大唐只會是自己的起點而非終點。

  系統確實隨著升級，而威力劇增。

  既然系統一直保證這裡是純物質世界，那為什麽她兌換的技能最初級，都這麽厲害。

  除非……

  這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