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三年，瓦崗寨。

  黑夜裡，一個矯捷的身影，避過巡邏的士兵，朝著寨內疾馳。

  突然一道勁風朝他而來，

  竟是一道利箭！
  這人眼疾手快，一個鐵板橋躲過了這一箭，下一箭緊隨而至。

  人的腰部支撐力量重心的時候，是最難也最慢做動作的。

  而箭矢卻以飛快的速度襲來，

  眼見這人馬上要被這箭矢穿頭而過，就此喪命……

  這人在如此緊張的環境之下，

  根本沒有時間和能力重新起身，千鈞一發之際，只見這人完全放棄了力氣，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濺起塵土飛揚。

  他僥幸躲過了第三箭，可暗中射箭之人，並沒有輕易放過他。

  第四箭，如約而至。

  這一次，他沒有選擇躲避，

  左手不知不覺多了一個小弓，右手多了一隻箭，

  他以極快的速度引弓搭箭飛射。

  “當——”的一聲，
  兩支箭在空中相遇，彼此力道剛好抵消，然後一同掉落地上。

  掉落的時間，也完全一致！
  “好！不愧是白衣神箭，伯當兄的箭法，舉世無雙，令叔寶佩服！”

  暗中射箭之人走出，原來竟是瓦崗寨的一位大將，秦瓊、秦叔寶！

  “秦兄也是和王某開玩笑，否則在秦兄的箭法之下，以無心勝有心，王某縱然箭法再高超，也無濟於事。”王伯當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管摔的滿身是泥，拱手多謝道。

  秦瓊沒有回禮，反而直視王伯當，問道：“伯當兄，可知叔寶為何對你動手？”

  王伯當嘴角露出一起苦笑：“王某當然知道。以秦兄排兵布陣的實力，掌管瓦崗寨的巡防事務以後，我就知道有這麽一天。”

  “叔寶也是不願意相信，以伯當兄的忠義無雙，卻會做暗中投敵之事，所以今夜特意支開其他人，獨自一人見伯當兄問個明白。”

  秦瓊說著，眼裡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我想問一句伯當兄，可否當真對瓦崗寨不利？”

  王伯當有些驚訝，
  沒有想到，秦瓊發現自己的蹤跡，竟比自己想的更早一些。

  “我若真的對瓦崗寨不利，秦兄想要如何？”王伯當不答反問。

  “那秦瓊只能擒下伯當兄，在諸位兄弟面前，再問一次伯當兄！”秦瓊沒有片刻思索，乾淨利落的說道。

  “不愧是秦叔寶！”

  王伯當突然哈哈一笑，笑完了才緩緩道：“不瞞秦兄，我確實每天晚上一直出寨子，並且有一陣子了。而且未來，我也依然會出寨子。可我並沒有背叛瓦崗寨，也絕不會做危害瓦崗寨的事情！就不知你秦叔寶信不信？”

  “信！”秦瓊毫不猶豫的說道。

  王伯當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也有一絲感動。

  “不過我必須知道伯當兄出寨以後做了什麽。”秦瓊繼續說道。

  王伯當聞言，情知到了今時今日，他必須要將自己出寨子的來龍去脈跟秦瓊說個乾淨。

  否則，就對不起秦瓊之前對自己的信任。

  王伯當心中有了決定，幽幽一歎：“其實，我在外面收了一個弟子。”

  秦瓊詫異問道：“伯當兄既然收了一個弟子，為什麽不帶進寨子裡？”

  王伯當聽了這話，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苦笑：“我們乾的都是掉腦袋的事，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麽樣。這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不想有朝一日，我們共赴黃泉，還要讓他一個小孩陪著我們一起死。”

  “我們既然做了造反的事情，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可他什麽都不懂，若是被我連累了，不是太可憐了嗎？”

  秦瓊歎息一聲：“所以伯當兄，才會瞞著所有的兄弟，每天晚上跑出寨子，就是去給徒弟傳授武藝的？”

  “沒錯。”王伯當點頭道。

  “現在秦兄也知道伯當所為何事，要殺要剮，還是拉我去眾位兄弟面前，我都無怨無悔。”

  “只求伯當兄不要將我弟子的事情，公諸於眾。”

  “我若死了，就讓他一輩子安順的活下去。”

  說著，王伯當閉上眼睛，等待死亡。

  秦瓊看著王伯當，沉默一會兒，突然轉頭就走。

  王伯當聽到聲響，睜開眼睛，只看著秦瓊的背影，不由問道：“不帶我去兄弟們面前嗎？”

  “今晚的事情，我不知道，未來也不會知道。”

  夜空中，
  傳來秦瓊的聲音。

  “但如果讓我知道，伯當兄有一日對不起瓦崗寨，叔寶必親手取你性命！”

  ……

  武德九年，春。

  晚上，秦瓊府邸。

  一個將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之人，前來拜訪秦瓊。

  下人將這人領到秦瓊面前，然後離開。

  房間之內，

  除了這人和秦瓊之外，再無第三人，
  這人才將自己的真面貌露出來。

  “伯當兄！”

  秦瓊一臉感慨的稱呼了對方一聲，說道：“沒有想到在這危急時刻，你竟然會來見叔寶。”

  這人正是曾經和秦瓊有同袍之義，又跟著李密反叛李唐的王伯當。

  “只要秦兄不會覺得被王某拖累就好。”王伯當自嘲一笑。

  “李唐江山穩固，密公再無籌碼和陛下相爭。伯當兄並非此次叛亂的首犯，若能棄暗投明，叔寶必然會在朝堂上，為伯當兄用人頭相保！”秦瓊一臉鄭重的保證說道。

  他希望王伯當懸崖勒馬。

  可王伯當還是搖搖頭，
  拒絕了他的好意。

  “密公對伯當有恩，更有君臣情誼。”

  “伯當也知道，這一次反叛必然凶多吉少。”

  “此次來找秦兄，是另有要事相求！”

  秦瓊臉色一正：“但說無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秦兄還記得我的那位弟子嗎？”王伯當問道。

  “記得。”秦瓊點點頭。

  “我今次親自拜訪秦兄，就是希望在我死之後，秦兄能夠代替我照顧一下那位弟子。”

  “我只知道這個要求非常過分，但除了情緒以外，我也不知道該能托付給誰……”

  王伯當的眼角流露出一絲悲涼。

  “他是誰？”秦瓊問道。

  “總有一天他會來到長安，他的箭法，秦兄一定不會陌生的。”

  “但是還請秦兄，多多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