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程修文念叨一聲。
“怎麽,掌櫃聽過我的名字?”馬周詫異的問道。
程修文搖搖頭:“我只是奇怪你的名字……你之前的那位夥計,名字也是由兩個姓氏組合一起的。你也是。”
“這可能是一種緣分吧。”馬周苦笑。
一種同是天涯落魄人的緣分。
在長安有段日子,讓馬周認清了現實。
他的放縱不羈,也收斂了不少。
說實話,他甚至有些後悔了。
“雖然以前只是當一個小官兒,天天因為喝酒誤事,被同僚看不起,被頂頭上司斥責,但好歹還是一個官,還能天天飲酒作樂……”
“沒想到一怒之下辭官不做,來長安找機會,才知道,自己縱然是有經天緯地之才,若遇不到好的伯樂,終究還是會蹉跎一生……”
住個旅店都被店老板看不起,身上現在已經沒有錢財,眼見著活都活不下去了……
馬周想到自己的近況,不由又是一聲歎息。
看著臉色平靜的程修文,
心想道:“正所謂字如其人,這個掌櫃,擁有一手好書法,即便是王羲之,也可以有得一比上下。”
“縱然是在長安城,開著一家客棧,可也只能通過如此廉價的方式,去招來夥計……”
“這個世界的真實,真的是殘酷到令人想要落淚……”
“天下有才華之人,何其之多,就像我,就像掌櫃,都是懷才不遇啊。”
“那些庸碌之輩,就像我之前當官時候的刺史,只會指著我的鼻子罵,可是能力卻不過泛泛而已,卻能竊取高位。”
“蒼天何其不公,或許不公的本身就是一種大道大公吧。”
“我也要認清現實,先在長安城裡活下去才最重要,就像這位掌櫃。”
程修文不知道自己的新小弟,在心裡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大受打擊,又因為自己的存在,重新凝聚了信心和信仰。
他更不知道,這個馬周在貞觀年間是一個非常出彩的人物。
作為一個對大唐的認知,隻局限於歷史課本和電視劇的家夥,
程修文實在沒有辦法把隋唐十八好漢以外的人,和貞觀這個年號聯系在一起。
寇仲、徐子陵他還認識一點。
綰綰、師妃暄也聽過一些。
馬周?什麽周?什麽馬?馬什麽周?
“第一小弟,進化成第一打手,現在去給自己培養其他打手小娃娃。”
“第二小弟,也是剛貼告示,就過來了。”
“不過,沒了顧冉就立刻來了一個馬周,看來……長安不好混啊,失業人太多了。包吃包住就啥都肯乾,不給工資也乾。”
這般想著,
程修文不免有些悲天憫人的搖搖頭。
他回到自己的櫃台,
沒多久,
馬周穿著他給的夥計服出來了。
還真別說,雖然馬周和翩翩美男子沒啥關系,但穿上乾淨的衣服,就給人一種風度。
讓人覺得,此人非池中之物。
“掌櫃,不給我工錢好說,不過……平日裡能不能給點杯中之物?”馬周腆著臉問道。
程修文往價目牌那邊努了努嘴,
馬周聞歌知雅意,也朝著那個方向望了過去。
“花雕酒……五兩金子!!!”
“這莫不是一家黑店吧!”
馬周被價目單給震驚了,回頭望著程修文,就像是看一個傻子。
“怪不得以掌櫃如此才華,也只能經營這麽一家破爛客棧。”
“東西這麽貴,你就應該去繁華地帶,那些國公世子出入的地方來酒樓,”
“真正一炮打響了招牌,五兩金子……雖然太貴了點,也不是沒有冤大頭。”
“可你把客棧開在這種犄角旮旯,有生意才有鬼了……”
“怪不得沒有錢請夥計,”
“若非遇見我馬周,”
“這掌櫃大概到地老天荒,也不能找到夥計吧!”
一時之間,馬周腦海裡一直旋轉著懷才不遇的同病相憐的旋律暫停了。
同樣都是眼高手低之人,
但馬周發現,
自己的眼高手低,相比於掌櫃的獅子大開口,
那就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不能比不能比……
馬周不敢再說讓程修文給點酒喝的話了,這客棧的酒,賣的這麽貴,把現在的他賣了也買不起啊。
“掌櫃,要我做什麽?”馬周認命得準備好好工作,問道。
“擦桌子、胡凳、地面、大門……如果有客人來,再招呼一下。”程修文淡淡說著,就閉上眼睛,看上去在閉目養神。
馬周揉了揉鼻子:“這破客棧,有客人上門才有鬼了。”
秦瓊離開有間客棧以後,就回秦府了。
他主要的職位在武職,所以平常時候,有時會在軍營,但是大部分時間可以回府。
除非皇帝有特殊命令,比如之前一起打獵和追查刺客,否則還是挺悠閑的。
這也和他身體不太好有關。
可能是之前上戰場次數太多了,身體五勞七傷,明明年紀不算太大,可還是連睡眠也不太好。
有時候半夜睡不著,甚至做噩夢。
這天晚上,
他也做了一場噩夢。
秦瓊夢到長安城附近發生旱災,莊稼顆粒無收,而蝗蟲成災,鋪天蓋地而來……
百姓流離失所,齊聚長安城下,
可是城中糧食不多,
百姓越來越瘦骨如柴,甚至有人餓死……
而他們望著長安城的目光,越來越陰冷,越來越血腥……
大業年間的天下動亂,似乎在大唐重演!
他來回奔走,可是大唐朝廷沒有糧食,
世家大族因為災荒不是在自己家族地界,只會坐地起價,
失態終於走向不可控,
終於,
百姓們遲遲等不來朝廷的救助,
最後聚集在一起,
衝擊長安城,
天地,似乎在這一刹那,就被染上血色!
“啊!”秦瓊猛然在睡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是被掌櫃所說的,給嚇魔怔了。”秦瓊歎了一口氣,可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突然,
秦瓊從床上坐起,
一個人在夜晚幽暗的油燈下,走到書房。
揮筆寫了一封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