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間客棧。

  “對對對，就是這個角落你擦的仔細一點，那邊總是容易積灰，你不擦的仔細擦不乾淨的。”

  “哎哎哎，別這麽快，別這麽快！還有那邊，那邊那個角落，你沒看到他們那邊有很多灰嗎？你就算多擦一百遍又有什麽用？這邊不擦乾淨，整個客棧就還是髒的。”

  客棧之中，

  一個剛剛成年的俊朗男子，指揮著一個滿臉胡渣的落魄中年人，乾著各種的擦擦擦的工作。

  馬周感到很心累。

  “上天啊，你曾經如此厚待我，我卻不知足，反而奢求一些不該屬於我的事情，所以才遭受了你對我的懲罰嗎？”

  “以前以為，平生最艱難的事情無非就是，掌櫃的閉目養神，讓我猶如一個人活在這偌大的客棧之內。”

  “可現在才知道，原來掌櫃的閉目養神和對我的視而不見，竟然是我的福報。”

  馬周多希望這幾天，掌櫃的那種愛搭不理，繼續回來。

  可現在……這已經成了不可能發生的事。

  從第一次看到掌櫃並沒有閉目養神的驚喜，到現在的欲死欲仙，馬周多麽希望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可惜，這些都是真的。

  那邊掌櫃那猶如惡魔的指揮聲音，繼續響起來，把馬周指揮的團團轉。

  這一邊，一個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跨入了這間客棧之中。

  掌櫃程修文看到這名男子的出現，不禁撫掌而笑道：“老秦是來買糧食了？”

  糧食？

  埋頭擦桌子的馬周，聽到這兩個字，耳朵不禁動了動。

  別人不清楚也罷了，他身為客棧的夥計，又怎麽不知道這客棧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吃食，也就他每天去坊市買的那些……

  客棧裡面哪裡還有能賣給別人的糧食？馬周心中疑惑。

  比他心中更加疑惑的，則是秦瓊。

  “掌櫃又是怎麽知道我是來買糧食的？我就不能來向你討杯酒喝嗎？”秦瓊以一種隱秘的打量目光看著程修文，問道。

  程修文聳聳肩：“因為我這段時間乾旱就要來了，你這時候來找我，時間湊得剛剛好，即便是過來喝酒的……那喝酒也不過是順便而已。”

  聽到程修文如此說，

  秦瓊不禁深深的倒吸一口涼氣，沉聲問道：“你真的有糧食嗎？我的意思是，你的糧食是否足夠多？”

  程修文一開始就擺明車馬說要賣糧食，
  這買賣肯定是有量才能賣。

  而且，這糧食的數量，即便沒有他之前說的那麽誇張，但也應該不少。

  “如果糧食夠多的話，說不定還真的能夠挽回一些損失……”秦瓊心中忍不住想道。

  在生產力低下的古代，很多國家都是被戰爭所拖垮的。

  戰爭之所以能拖垮一個國家，不是因為戰爭導致死亡的百姓太多，而是戰爭其背後的糧食運輸情況。

  從一個地方將糧食送到另外一個地方，其中所耗費的時間，人力，成本……那都是不敢想象的。

  身為朝廷重臣，尤其是沙場健將，秦瓊比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更加明白穩定的重要性。

  不過長安城內有現成的糧食，那遠比從其他地方征調過來的糧食更加珍貴。

  這珍貴之處，自然是不需要調動百姓。

  而減少朝廷的震蕩，讓百姓休養生息。

  可是面對秦瓊的問題，
  程修文不答，反而感慨的說道：“我倒沒想到你老爺如此沉得住氣，之前沒有過來，還有說得過去理由，現在如此大賺一筆的事情擺在面前，竟然還不過來，不愧是皇商，就是沉得住氣……”

  秦瓊更加震驚：“你怎麽知道我會把在你這邊聽到的消息，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訴老爺？！”

  “那不是應該的嗎？”程修文理所當然的說道。

  程修文不理解秦瓊的驚訝在何處，

  因為程修文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坦蕩之人，以己度人，如果自己知道這樣的消息，肯定會告訴我這個老爺的，
  所以他不覺得秦瓊會將事情隱瞞下去。

  可秦瓊無法理解程修文的理所當然，

  因為在這個時代，
  只要但凡有點慎重的人，得到的一般消息都不會亂說。

  這一次無非是因為秦瓊謹慎過頭，為了萬無一失，所以將事情對李世民坦然相告。

  這多少也是為了長安城附近的普通百姓的安危，才賭上了自己的一些代價。

  可是……

  聽掌櫃的意思，竟然是早就將自己的心理摸的一清二楚？
  “嘶——”秦瓊心裡驚濤駭浪。

  這世界上真的有能將人心，摸的如此之透徹的人物嗎？

  秦瓊深深的看了一眼程修文，問道：“關於糧食的交易，老爺已經全權委托給我了，無論掌櫃有多少糧食，我這邊全部都能吃下。”

  程修文不禁點點頭。

  糧食，他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唯一限制系統吞吐糧食的限制，就是放糧食的倉庫不夠多。

  “我需要用黃金結算。”程修文如此說道。

  秦瓊點頭：“黃金結算。”

  “好！”

  程修文大喝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疊契約，放在櫃台之上。

  “你要糧食就在這些地方，你自己去拿好了。”

  “這是第一批糧食，如果消化了這些糧食之後你們還需要，我這邊還有……”

  說著，

  程修文笑著，將櫃台中的地契微微往前一推。

  馬周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看到了櫃台上的地契，更是驚訝得眼睛都快要掉出來了。

  “掌櫃的這些地契不就是我幫他租的貨倉嗎，可這些貨倉，我租過來的時候都看過，什麽東西都沒有，長過這些天也從來沒有和外界的人有過接觸……”

  “莫非……”

  “掌櫃是想空手套白狼？嘶——那作為他的夥計，我是不是再沒有機會，出人頭地反而要灰溜溜的逃離長安城？”

  馬周胡思亂想，
  秦瓊卻心中一寒。

  “掌櫃怎麽能將事情準備的如此妥帖？”

  “倘若真的如此厲害，莫非連我們的身份，他……也心中有數？”

  想到這個可能性秦瓊不禁深深的看了一眼程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