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一聲清脆的自鳴鍾聲打破了夜的安寧。
蜷縮在門口的短發青年緩緩蠕動了一下,隨即猛地一下坐了起來。
房間裡的光線有些昏暗,一縷幽綠色的光芒斜從窗外照進房中,可屋內所有景象卻被蒙上了一層略顯詭異的亮青色。
兩室一廳的老式居民樓,陳舊破敗的家具,廉價而又性感的女士內衣散落滿地,青年左手邊不遠處的地面上還歪著一隻足有七寸多高的血紅色高跟鞋。
那青年好似對眼前的影像有些陌生,很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
直到這時,他才發覺腦袋昏昏沉沉的,而且還疼的出奇。
“這是哪兒?”
腦海裡剛剛冒出這個疑問的同時,又驚起了一個更加令他不安的惶恐的問題:“我是誰?”
這兩個介與高深哲學和傻瓜之間的問題,一下子把他徹底難住了。
難道是昨晚宿醉之後,被哪個站街女拽回了家麽?
可是,就算再怎麽沉醉,也總不至於忘記了自己是誰啊?
“比翼峰……”
猛然間,他腦海裡突然冒出這個字眼來。
這是什麽?
是自己的名字,還是這……
“哎呦!”
短發青年下意識的摸了摸後腦杓,卻一下碰到了痛處,突如其來的痛楚一下把他的思緒拽回了現實之中。猝不及防的身子猛地向旁一歪,基於身體的本能,他伸出手去撐了一下,摸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啊!”
當他的目光扭向一旁的時候,頓時狂叫一聲,宛若觸電一般向後退去。
緊挨著他身邊躺著一具女屍!
白花花的屍體反襯著亮青色的光芒,說不出來的恐怖!
赤裸的胸口上印著一副清晰的血手印,右腿彎兒上掛著半條早被扯爛的丁字褲。整張臉都被砸的血肉模糊,大部分鮮血早已凝固,只有空洞洞的眼窩裡,還汩汩流動著紅白參雜的汁液。
自己的雙手上鮮紅一片,甚至在虎口上還殘留著一片黑白分明、黏糊糊的類如眼珠一般的東西。
短發青年驚慌失措的甩了甩手,慌忙站起身來。
沾滿了鮮血的鞋底光滑無比,咣當一聲,一個沒注意,撞在了靠近門邊的飲水機上,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從水桶上方掉了下來,正巧砸在他後腦杓上、散落一地。
他顧不得疼痛,來不及思索,又倉皇起身,直往門邊逃去。
也許是看見了鮮血之後的本能反應,也許是稍稍清醒之後,嗅覺也突然靈敏了起來,他頓時覺得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不要命的直往鼻孔裡鑽。
雖然他是背對著女屍,可那景象卻是恐怖的如此清晰,仿佛明晃晃的就在眼前。
“走!快走!”
這是他此時唯一的念頭!
三步兩步衝到門口抓住門把手,猛的拽了一下卻沒拽開。
這時才發現,門上還掛著連鎖,他慌慌張的撥到一邊,再一用力。緊接著——他剛要邁出去的右腳卻突然收住,依著慣性急速向前的身子也猛地刹住,只差一點就撞到了對面那個人的臉上。
沒錯,就在防盜門外,與他相隔半步距離的地方站著一個人。
那人大約三十來歲,個子很高面容消瘦,高挺的鼻梁上駕著一副方框銀邊的眼鏡,正舉著一隻半握的空拳,仿佛是剛要敲門的樣子。和短發青年一樣,那人被這扇突然打開的防盜門嚇了一跳,下意識退了一步。
“啊!”眼鏡男的目光在短發青年的臉上稍稍停留了片刻,跟著仿佛見了鬼一樣,大聲驚叫著轉身就跑!
短發青年被這一聲叫喊驚醒,這才注意到握在門上手鮮血淋漓、胸前的襯衫上也通紅一片,想必臉上也是這樣的,任誰見了這幅樣子都會大受驚嚇。
“要是被他招來了警察,我可就有口說不清了!”
急中生智間,短發青年衝著慌慌張張、馬上就要跑下樓梯的眼鏡男吼道:“鬼叫個什麽?沒見過殺雞麽?”
眼鏡男一聽到“殺雞”兩個字頓時站了住,長出一口氣扭回身來,很是尷尬的笑了笑道:“那個……不好意思哈,我就住在樓下。”
短發青年一見他解除了懷疑,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強裝鎮定的臉上顯出一絲不耐煩來:“你住哪兒和我有什麽關系?”
“那個……”眼鏡男不敢對視他的眼睛,向上扶了扶眼鏡,更加慌張的說道:“那個,剛才的聲音有點……孩子醒了,哭的很厲害……我老婆以為你在修地板,讓我過來看看需不需要……”
“不需要!”短發青年,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強行屏住急促的呼吸和躍躍跳動的心臟,小心翼翼的趴在貓眼上向外看去。
吃了癟的眼鏡男朝著樓梯下方看了看,舉起手來好像還要敲門,可終於又放了下,連連搓著手晃蕩了幾步,隨而歎息一聲走下樓去。
鞋釘敲在台階上的當當聲漸漸遠去,緊接著又傳來一聲幾乎輕不可聞的關門聲。
直到這時,短發青年才長出了一口氣,頹然無力的靠著門坐了下來。
滴答,滴答……
門把手上的血跡點點落下,匯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小血泊。
“好險!”短發青年暗自慶幸道。
在如此陌生的環境中,突然發現一具恐怖女屍,恐怕任何人的第一反應,都會是選擇轉身就逃。
可就在拉開房門,見到眼鏡男的一瞬間,他突然想了起來,就在他身後還躺著一具女屍,女屍的胸口上有他的血手印,滿地都是他的足跡……就這麽驚慌失措的逃出去,他肯定會被當成是殺人凶手的!
可是……
短發青年既說不清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兒的,又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更加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連自己是誰都說不清楚?!
就算是報警,就算是真的遇到了明察秋毫,絕不冤判枉斷的警探,恐怕也難以洗刷他的嫌疑。
可是……
“我又該怎麽辦?”
“就算成功的逃離了凶殺現場,那麽接下來呢?我又該去哪裡?”
“我是誰?”
“我到底是誰呢?”
房間裡的光線依舊昏暗,不知從哪裡射來的綠光,把整個房間都蒙上了一層略顯詭異的亮青色。
除了樓下不時傳出幾聲大嗓門女人的叫嚷之外,整個房間裡靜的出奇——當然了,靠近臥室的地方還躺著一具女屍,真要發出什麽異常的響動來,反而更加恐怖!
短發青年靠在門邊沉思了許久,終於緩緩的站起身來,乍著膽子向前走去。
不管他是誰,也不管他是不是凶手。
既然已經深陷其中,無法逃避。那總得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吧?
否則就等於是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了別人手中!
這絕不是他的性格——雖然他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