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刀刃沒入男人唯一的手臂，因為是含恨全力出手，即便是已經有些鈍了的銅刃，還是深深刺進了對方的血肉之中，甚至幾乎割斷了韌帶，讓他手中緊握的長柄錘轟然而落。

  他極為震驚不解的抬起頭來，望著眼前那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的葉素靈，不明白為何事情會突然發生如此急轉直下的改變。

  與此同時，雖然極力閉氣，但已經吸收了部分煙塵毒氣的張克，終於再度感到身體麻痹，身體慢慢後傾瀉，眼看即將倒下，卻被沿著台階飛奔而上的葉素靈一把扶住，輕輕放置在旁邊的地面上。

  爾後，她如同一名傲視戰場的女武神，俯瞰著面前那已經被廢掉進攻手段的失敗者：
  “秋實，你該停手了——這場輪回死鬥，你已經輸了。而你也該好好向我解釋一下，這些年的瘋狂舉動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你的行動怎麽跟之前幾個輪回完全不同——”袁秋實一邊用力按著手臂，想止住如注的血流，一邊咬牙說道：“張克什麽提示都沒有給你，你卻像是早就知道我會在這裡出現一樣。明明之前每個輪回中，你都眼睜睜的看著張克被我突然從背後襲擊，而在他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也都沒能接收到你給出的情報。”

  “那是因為——你太小看她了。”張克躺在地上，雖然全身已經僵硬的無法動彈，但勉強還保留著一點清醒意識和言語能力，只見他嘴角微微張開，仿佛是在微笑一般的說道：

  “你以為她不是溯時者，就認為只要盡早解決我，便能夠高枕無憂了嗎？可惜你大錯特錯了——她雖然無法像溯時者那樣保持完整連貫的記憶，但對於同一個特殊的事件或場景，只要讓她連續經歷過好幾次，便能在她意識深處刻下既視感。”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剛才走上樓梯的時候，我仿佛就看到了袁秋實從樓梯盡頭衝出來，一錘子把你砸下樓梯的畫面——這是過去幾個輪回中都發生過的事情嗎？”葉素靈恍然大悟道。

  “是的，當然直到剛才為止我也不確定。因為之前的每個輪回中，袁秋實都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我殺死，完全不給我留下一點機會，從旁觀者的你那裡得到信息。所以每個輪回末尾時的你，雖然已經知道了真相，卻沒法告訴我。”張克說道：
  “因此我想起了，我們最開始在警局相遇時，你經過兩三個輪回的重複經歷，就能預知到警員李浩在偷偷畫你的肖像畫。這說明對你來說，只需要兩三個輪回的重複記憶，就足以在腦內留下既視感一般的本能。”

  “而當你接二連三的看到我，被從身後竄出來的袁秋實殺害後，如此印象深刻的事，一定會在你腦內留下跨越時空輪回的印記，從而搶先一步救下我，看來我是賭對了。”張克的言語中帶著幾分欣慰。

  “居然還有這種事，不是溯時者也有這樣的能力嗎——但是張克，你難道之前就猜到，每次輪回的最後是我襲擊你的嗎？”袁秋實沉聲問道。

  “我約莫猜到了幾分，但不敢確定，之前輪回時葉素靈寫在地上的最後一個字，我想應該是沒寫完的人字。但我明白，要戰勝佔據了天時地利，並且早做好事前準備的你非常困難，我們唯一的勝機是利用你輕視葉素靈的弱點，出其不意，通過你預想之外的手段將你擊倒。”張克笑道：
  “還有一個輔助的細節，也讓我產生了懷疑，那就是每次我滾落下樓梯的時候，視野都會被鮮血所染紅，幾乎滿地都是我身上流出的血液——這也太誇張了，如果只是從樓梯上滾落的擦傷，怎麽可能讓我流出那麽多的血來？”張克頓了一下，繼續道：
  “這也就說明，有人等我的觸覺幾乎被徹底麻痹後，在我身體上造成了巨大傷口，流血不止，於是我才想到，你很可能就躲在門後的某個角落，看準了我中毒失去感覺後，才趁機衝出來殺死我，這樣我既無法感受到自己是被什麽武器殺死，葉素靈也來不及向我通報情況。”

  “呵，原來如此，看來今天無論如何是關不住你們了，沒想到即便用上了這種能夠跨輪回起效的毒藥都不行——果然我還是非常討厭你，你這個盜取別人身份的狡猾竊賊。”

  袁秋實忽然冷冷的說出那麽一句難以理解的話，這讓張克和葉素靈都是一愣，卻看到他突然向著樓梯下方，深不見底的廢墟中跳去。

  “秋實！！”從這麽高的地方一躍而下，無異於是尋死，葉素靈連忙想要拉住他，但已經慢了一步。

  “素靈，我們會再見面的，到那時我會完成我的大業，也會從那個竊賊那裡，拿回屬於我自己的人生——”

  袁秋實就這樣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秋實！你在哪裡？秋實！”葉素靈急切的伸長頭頸，想要尋找他的下落，但樓梯下方廢墟暗不透光，深邃無垠，任憑她怎麽極力尋找也難以發現端倪。

  “他既然如此熟悉這個遺跡，自然不會白白尋死，恐怕那下面早就有他預備好的緊急逃生措施，所以才敢整個人往下跳的吧。”張克感到咽喉已經有些阻塞，勉強靠意志壓製著的毒性再次發作，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
  “我可能要稍微睡一會兒了，抱歉，隻好讓你一個人……”

  “張克？張克你沒事吧，你醒一醒千萬不能睡啊——”

  在葉素靈的呼喚聲中，張克感到自我意識逐漸開始浮散遊離，看不清周圍的事物，隻依稀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一雙纖細而有力的肩膀背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朝著地面上走去，接著有人焦急的撥通了電話，急切的向著公安警方求救，隨著滴嘟滴嘟的聲音傳來，他感到自己落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接著白光漸漸褪去，逐漸化為具體的場景，那是一個熟悉的電子市場，外面夏日炎炎，而裡面卻寒氣森森，張克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面前站著老吉和那幾個所謂的貼膜“掌門”。

  我這是……在夢中延續了之前深潛記憶？
  張克忽然想起來，特洛伊的確說過，進行過記憶深潛的人，之後幾天裡可能在夢中看到那段記憶的延續。看來，自己應該是進入了深度睡眠，所以腦海中舊事的回憶才翻湧而出吧？
  既然如此，那就先仔細看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