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有些嗤笑的口吻說道：“我可以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晚上，我會在這裡接你，你應該懂得，你的妹妹，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具浪費食糧和珍貴貨物的行屍走肉，如果真要損失她，我甚至不會認為那種情況是迫不得已。”

  “……明天晚上7：00，我還會再過來的。”律子起身欲走，卻被黑鴉叫住：“明天你來就來，但不要再在耳朵裡藏奇怪的東西了，否則你的妹妹會怎麽樣，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

  律子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取了帽子出門，明明是嚴熱的夏季，她卻隻覺得渾身發涼。而在她的耳中，葉素靈安裝的微型監聽器，第一次發揮了通話機能：“……我在你家門口。”

  律子現在獨自一人住在一處不起眼的弄堂出租樓中，弄堂出口正對著申城公安局文行區分局的一角，很少有人敢在這一帶尋釁滋事。

  而當律子回到家時，葉素靈已經穿著便服，帶著口罩，藏在樓梯下陰影處。待律子進了家門，她才一邊警戒著弄堂出口方向，一邊倒行上了樓梯，進入了律子的家門。

  這是一個不算廚房和衛生間就只有十平方米的房間，稱得上家具的擺設總共只有三件，一件折疊床，一件手拚衣櫃，一套折疊木桌椅。律子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搬家，她的生活風格極簡，一來是工作性質特殊，為了行動方便，二來她本就沒有太多物質層面的欲望。

  葉素靈坐在椅子上，看到律子沉默的在廚房裡燒水，不由開口道：“你明天……”

  “我會去，而且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去赴約。”律子頭也不回地回答說：“一直以來多謝你的照顧。”

  “我聽不太明白你們對話的意思，只知道你妹妹在他們手上。”葉素靈咬著嘴唇說道：“若是知道地方倒還好辦，有一天的時間準備布置人手也夠了，就是……”

  “對不起，至少在我被他帶走之前，請警方別再插手這件事了。”律子打斷了葉素靈：“事關人命，你應該懂得權衡。”

  “……就算做為警察我不便介入，但哪怕以個人的名義，我也不能看著你羊入虎口。”葉素靈堅決地說。千歲律子忽然覺得這一點上，她跟張克一樣的堅定不松口。

  “葉警官，你只是間接聽見了我們的談話，而我卻是親眼見到了他。恕我直言，他不是你一個人能應付的對手，我也知道警方現在不便大規模立刻出手，否則會打草驚蛇。”律子搖頭說道：“他明知我身上有竊聽器，還是毫無顧忌地說出了計劃，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被你一個人鑽空子？”

  “我相信你的判斷，我也能感受到他對警方的狂妄與蔑視。但與這些都沒有關系，哪怕能為你拖出幾分鍾逃跑的時間，我也要去爭取。”葉素靈起身十分堅決地說道：
  “放心吧，他既然能夠監視你到如此程度，應該會知道你不是故意通知我的，那他應該已經做好了應對警察的準備。我會打破他的傲慢，狠狠的反將他一軍。”

  看著葉素靈遠去的背影，律子發了半天呆，才如同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說的話，如果你能聽到，如你所見，警察已經要參與這件事了，我想即使你再手眼通天，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吧。”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對我而言，我也不希望與這件事無關的別人，因為我的私人問題而身陷危險之中。所以，明天我們的會見時間提早到下午4：00，地方由你來定，可不可以？如果你同意的話，請在一分鍾之內，給我發一個我能確認的暗號。”

  不到三十秒的功夫，只聽有什麽東西，落在她家門外的地板上。律子連忙出門察看，果然發現屋外空無一人，只有一個裡麵包裹著石子的字條。她撿起紙條，上面用堪比電腦輸入法中的字體工整的寫著幾個字：“明日4：00，江東寶珠旁停車場，一個人過來。”

  “知道了，我會想辦法讓警察注意不到我的。”律子回應道。但此刻，她的內心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竟然反倒生出了一絲興奮。

  被一個人完全掌握自己的私事，被不知何處躲藏的耳朵竊聽到，甚至還能及時的給出回應，這自然是媲美恐怖故事的情節。但有句話說，當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律子想要確定的，就是自己的言行是否能夠第一時間傳遞給對方，因為聯系是相互的，只要有了聯系，便能進行干涉，至於能干涉到什麽地步，那就要看自己有何種本事了。

  第二天一早，律子便戴上面具出門了。身為情報商，她對跟蹤者的直覺比普通人更高，但她並沒有感受到有人在尾隨自己，可她明確地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將被傳達給黑鴉，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除了她和黑鴉，以及那個不知藏身何處，卻明顯肯定存在的跟蹤人外，沒有人知道自己這一天都幹了些什麽。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一天，申城公安局的刑警們都恰到好處地忙碌了起來，因為這一天，那些見不得光的人都似乎約好了一般，開始在明面上活動了。

  當然，刑警們的收獲也微乎甚微，這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犯罪者，猶如烏龜一般，再探出頭補足了足夠的食物後，很自覺的把頭縮了回去。可以說，從明面上看，這些烏龜才是這一天唯一的受益人。

  而葉素靈作為一名優秀的刑警，自然也被卷入了這場打地鼠的遊戲。但她深知在這個世界上，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生這麽蹊蹺的事情。

  “律子，你可別做什麽傻事啊。”

  下午4：00整，情報商千歲律子來到了黑鴉指定的停車場。她很輕松的找到了目標，那是一輛停在監控攝像死角的黑色轎車，申A的車牌號，車身嶄新，似乎還是剛剛新買的。車子打了三下左燈，就如同燈塔般指引著律子走近了車子。

  律子停在了車前，卻見車中坐的人的確是黑鴉，他仍舊還是保持著昨天那副打扮，見到停在車前不動的律子，便波瀾不驚的笑著下車道：“你果然來了，還有什麽話要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