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我驚訝了，一動不動地看向面前這個面帶微笑，一臉人畜無害表情的家夥，感覺整個三觀都在經手摧殘。

  孫翔不是寧遠鎮的民警嗎？陳警官請他來，原本是為了方便實施抓捕，怎麽搞到最後，這小子居然會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
  似乎讀懂了我的表情，孫翔很快又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並不想怎麽做的。可是你別忘了我是個苗人，而且你們要抓的人，恰好又是我親舅舅，站在我這個位置上，實在很為難啊。”

  我眯緊了視線，說原來如此，就因為中間人是你舅舅，所以你就臨時反水，幫著他來對付我們？小夥子，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麽，這樣做的後果有多嚴重，你曉得嗎？
  孫翔仍舊在微笑，搖頭道，“大不了不做這一行，其實無所謂的，另外，也請你不要老拿這樣的眼神瞪我，邢雲，我們並不希望跟你結仇，江湖上的事，咱們可以按照江湖上的方式解決。”

  我捏緊了拳頭，說好啊，你們打算怎麽解決？

  孫翔仍舊在笑，說不如這樣吧，你跟我去個地方，到了那裡之後，大家可以坐下來好生聊一聊，你要怎麽才能平息怒火，我們又該怎麽做才能讓你滿意，你都可以放心大膽地說出來。

  我冷著臉道，“看來，我現在已經沒有多少選擇了是吧，陳警官在你們手上，你們早就料到我只能妥協？”

  孫翔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說邢雲，不要總是把人想的那麽卑劣，我說過了，我們並不希望把事情鬧大，如果可以選擇，我們更希望用一種和平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陳警官他們不會有事的，頂多只是昏睡幾個小時，等他們醒來之後，或許大家已經談妥。

  “我要怎麽信你？”我仍舊站著沒動。

  孫翔直接把嘴角微微勾起來，流露出滿臉玩味的邪笑，說不會吧，堂堂邢家傳人，居然這麽軟弱，連跟我找個地方談判都不敢，如果真是這樣，那你未免太折辱自家先祖的威名了。

  他這話，擺明了就是再對我使用激將法，但我偏偏就受用了，當即沉下臉說，“好，我就陪你去一趟，就算你們要玩陰的，我也奉陪到底。”

  孫翔淡笑了兩聲，沒有搭話，甩過頭，靜靜朝小鎮外面的一個方向往前走，我也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狐疑地指著那棟老宅，詢問道，“為什麽你舅舅不住那裡面？”

  孫翔頭也不回地說，“那裡啊，其實是我舅舅平時用來培育蟲卵的地方，那屋子裡什麽都沒有，平時也很少有人進去的。”

  我哦了一聲，又講道，“你舅舅是白雲苗寨的人，為什麽會跑來這地方養蠱，待在自己苗寨中潛心研究，不好嗎？”

  孫翔呵呵地笑著，搖頭說沒辦法，白雲苗寨並不是我舅舅說了算，在他頭上，還有一位十分恐怖的大祭司呢，你想必也見過黑花婆婆吧？

  我點頭，說見過，難道是黑花婆婆不許你舅舅在苗寨裡養蠱，所以把他驅趕到這裡來？
  孫翔就什麽話也不肯說了， 提醒我，說不該問的別問。

  我們依舊沿著鎮外的那條馬路走，約莫過去了十五分鍾，孫翔帶我拐進了一條比較偏僻荒涼的存到，再往前走了不一會兒，就有一棟低矮的吊腳樓，呈現在我們的視線當中了。

  仍舊是獨門獨院，大門緊閉著，十分幽靜，不同的是這棟房子裡總算有了活人的煙火氣息，乍看起來很平常，就像個普通的農家小院。

  孫翔立刻加快腳步，在大門上輕輕敲打了一下，不一會兒，院裡傳來了腳步聲，露出一張黝黑的中年人的臉，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一眼就辨清了來人身份，果然是卡巴，這個曾經在白雲苗寨裡，差點跟我發生了衝突的人。

  孫翔把臉湊過去，小聲嘀咕了幾句什麽，很快卡巴又從門裡面走出來，斜著眼睛，朝我這邊一瞟，隨即擠出了一份虛假的淡笑，說邢雲，你好啊，上次匆匆一別，想不到這麽快又能見面。

  我板著臉，說一點都不好，自從結識了老哥你以後，我就成天倒霉運，又是被詛咒，又是被人拿刀追著砍，還連累了一個相當無辜的女孩，這股氣撒不了，總是需要找個人說道說道的。他不說話了，只是眯著眼睛看我，嘴角泛著油光。

  靜靜對視了一會兒，他忽然一伸手，比劃出請進的姿勢，“外面涼，還是進院子裡講話吧。”

  我點頭，就這麽平靜地走了進去，來到院子裡，我才發現這位置其實挺寬敞的，在院落中間，擺著幾個農家的小竹凳，卡巴也沒有繼續拿捏架子，而是大大方方地邀請我落座，還親自替我斟來了一碗油茶，咧著包谷黃牙，朝我嘿嘿地笑，
  “苗家人的規矩，貴客上門，總是需要先敬茶的，有什麽話，咱們邊喝邊聊吧。”

  我接過渾濁的茶湯，朝裡面看了一眼，然後毫不遲疑，往嘴巴裡灌了下去。

  雖然我老家和苗寨十分接近，但我自己是漢人，從小接受的也是漢族文化，飲食習慣與他們也有所不同，油茶這東西，我一直有點喝不習慣，總覺得茶湯太渾濁了，很容易被人下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

  可在龍靈蠱的加持下，我根本不需要顧及太多，滿滿的一碗油茶，一口便喝了個乾乾淨淨，卡巴則哈哈大笑，不斷地拍著手，說好，年輕人有膽色，我在茶裡下了蜈蚣蠱，你不怕嗎？

  我哼了一聲，將茶碗輕輕擱在桌上，說什麽蜈蚣蠱，就是一些碎茶葉沫，加上燒窯的觀音灰摻和起來的，不要以為我喝不出來。

  卡巴點頭，臉上逐漸有了笑意，一副感慨的神色，說是啊，我還以為能唬住你這小鬼呢，呵呵，你見地倒是不簡單，看來並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阿哥。

  我卻不理會他的恭維，這老小子擺明了打算盤我的底，這碗油茶就是他試探我膽子和見識的工具，既然過了第一關，也該步入正題了。

  於是我站起身來，凝視著卡巴那張黝黑陰鷲的臉，說事到如今，我呢，也不急於調查五哥的事了，我那幾個警察朋友不過是普通人，沒經歷過什麽大世面，萬一在你這兒受了委屈，留下點後遺症什麽的，化解起來很麻煩，不如你把人還我，我就此離去，以後大家各不相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