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半，我驅車載著小舅，重新返回了那家醫院。

  推門進了病房，小鑫正在夏子雨的照顧下喝粥，這父子兩人隔著一張病床對視著，居然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我看了看小舅，發現他一臉尷尬，張著嘴，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樣子，而小鑫則是一臉的羞愧，埋下頭，不太敢和小舅對視。

  我夾在中間，歎了口氣說，“你們父子兩個，好好聊吧，記得情緒不要太激動，我們就在外面，有什麽事叫我就好！”

  說完，我對夏子雨使了個眼神，隨即帶著她匆匆走出病房，隨手拉上了大門。

  醫院空氣很悶，我打算帶夏子雨去走廊盡頭透透風，剛走到一半時，夏子雨又偷偷追上來，拉了拉我的衣角，有些疑神疑鬼道，“表哥，昨天你走之後，我發現一個細節，有點不對勁。”

  “怎麽了？”我回頭，看向臉上帶著一絲後怕的夏子雨，感覺這女孩的臉色怪怪的。

  她低聲說道，“我感覺……好像一直有人在監視小鑫似的，今天一早，我下樓給小鑫買早飯的時候，還發現有個人躲在牆角，正在偷看小鑫的病房。”

  聽到這話，我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十分嚴肅道，“你確定沒看錯？”

  “我不會看錯的！”夏子雨搖了搖頭，十分認真地眨眼道，“之前……因為我那個賭鬼老爸的事，我沒少被人監視，所以對那種感覺很熟悉，那個人擺明了就是跑來監視小鑫的，我的直覺向來不會出錯。”

  “我知道了，別擔心，醫院畢竟是公共場所，對方應該不敢亂來的。”

  我點點頭，又對夏子雨叮囑了一番，告訴她，如果下次再有類似的發現，就用手機偷偷錄下那人的長相，交給我就是了。

  夏子雨飛快地點頭答應，笑容甜甜道，“表哥，你真好。”

  我苦笑，也找不出什麽話來應對她的誇獎，這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低頭一看，竟是之前的警察李雪峰打來的。

  我趕緊找了個僻靜地，接聽電話，就聽到李雪峰說，“邢雲，我們已經逮捕馬三了，正準備對他進行審問，你要不要陪同？”

  我立刻答應道，“好，稍等我十幾分鍾，馬上就來！”

  撂下手機，我對不遠處的夏子雨叮囑道，“警方已經控制了一個懷疑對象，正找我過去陪同審問，你繼續在醫院陪著那對父子，有什麽就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夏子雨點頭，說你去吧，醫院不會有什麽事的。

  下午一點左右，我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派出所，在專門負責審訊的房間裡，看見了正被手銬固定在審訊椅的人——馬三。

  和第一次見面時差不多，這家夥仍舊帶著那串標志性的金項鏈，擺出一副蔫頭巴腦的樣子，十分落寞地坐在椅子上，眼珠子左斜右瞟，宛如一隻老鼠。

  我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拍，說老哥，真巧啊，咱們又見面了？
  馬三則是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苦哈哈地看著我說，“老大，不就為了幾百塊錢嗎，你何必整出這麽大動靜，拿錢不是你自己要我拿走的嗎？”

  我搖頭，說不是那幾百塊錢的事。

  馬三一愣，看了看一旁表情嚴肅的李雪峰，又苦笑道，“不是錢的事，還能是什麽？”

  我並不吭聲，黑著臉，讓他再好好想想。馬三沉默著，努力回想了好久，立馬又換了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娘的，我就知道那個臭女人，早晚會報警的！”

  嗯？
  此言一出，我和李雪峰都是一愣，繼而好看了一眼，同樣沒吭聲，繼續虎著臉瞪他，期待馬三的下文。

  可能是因為受不了來自我們的壓力，馬三癱軟著身體，什麽都撂了。

  他說自從上次因出獄後，自己就靠給職高裡的那幫小年輕“放貸”維生，一個月前，那所職高有個女學生，通過朋友找自己借了一筆錢，他看那女孩長得不錯，就大方把錢借出去了。

  後來那女生還不上，利息越滾越多，馬三就動了歪心思，找了幾個馬仔，把那女孩帶到了自己的住所，問她是打算還錢，還是肉償。

  就這麽著，馬三通過威逼和恫嚇，強迫那女孩跟自己發生了關系，後來還用手機替她拍了很多照片，威脅那女孩不要到處亂說。

  他本以為自己做的很漂亮，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女，遇上這種事基本就只能忍氣吞聲，什麽都不敢講出來，卻沒料到警方會這麽快就把他查到……如此雲雲，一陣懺悔和懊惱。

  聽了這個故事，我和李雪峰都懵了，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意外收獲。

  事後，李雪峰又惡狠狠地注視著馬三，逼他說出了作案的全過程，還讓手下的幾個年輕民警跑出學校，找到受害者進行對峙。

  一套流程走完，差不多已經到了下午六點，我看天色都已經黑了，這才舊事重提，又逼問起了馬三，關於小鑫被刺的事。

  這下子，馬三是抵死不肯認了，“老大，我連強J的事情都交代了，如果事情真是我乾的，我還有必要隱瞞嗎？王宇鑫那事跟我沒關系，我不知道為什麽有人要搞他，我放貸是為了求財，怎麽可能給自己招惹這麽大的麻煩？”

  重複審問了好幾次，我都沒有從馬三口中問出任何消息，最終李雪峰也上來勸我，拍拍我的肩道，“你看這老小子的懦弱相，分明就是個欺善怕惡的主，欺負欺負未成年的孩子還成，那種事，應該不太可能是他乾的。”

  沒轍，我隻好從審訊室裡又走了出來。

  到了派出所門外，我很無奈地蹲下去抽煙，跟李雪峰講出了自己的猜測，“既然刺傷小鑫的案子，並不是這個馬三乾的，那就說明多半跟他母親有關聯了。”

  李雪峰聽得很不對味，忙說慢著，虎毒不食子啊，他老媽怎麽可能找人暗算自己兒子，就算要暗算，也該暗算你小舅才對啊。

  我搖頭，“我並沒有說小鑫是被馬三暗算的，我只是說，小鑫受傷的事，既有可能跟他母親背後那個男人有關，之前我瞞著小鑫，偷偷做了DNA鑒定，發現小鑫跟我並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說明是他母親背著我小舅，和其他人出軌，才會有了小鑫……”

  “我在想，這件事，會不會和小鑫被人暗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