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芸又不說話了,猛地將狹長的眼皮緊眯起來,與我默默地對視著。
我則同樣冷冷地凝視著她,寸步不讓。
當這種對視持續了五六秒鍾之後,她方才微微舒了口氣,說是不是只要自己將事情告訴我,我就能夠保證不參與進此事的爭奪中來?
我想了想,卻並未能給與她肯定的答覆,而是用一種謹慎的語調說,“我只能向你保證,我個人絕不會對它有想法,至於別的,我無法確定。”
“好吧……”
可能是因為看見我比較誠實,瞿芸在稍作思考後便如是說道,“你聽說過走蛟沒有?”
我點點頭,說自然聽說過。
蛇生百年則為蟒,蟒活五百年就能化蛟,這樣的傳說在華夏大地上比比皆是,並不稀奇。
瞿芸又問道,“那走蛟之後,再活一千年呢?”
我頓了一下,猛然間想到什麽,大呼道,“你不要告訴我,在這片陰陽界中,還存活著一頭即將化龍的蛟蟒?”
“沒錯!”瞿芸卻微微點頭,用極為嚴肅並且認真的眼神看著我說,“如果不是為了那頭黃金龍蟒,魯東這一帶又怎麽會突然變得如此熱鬧,之前你看見過的雲清真人,包括那個修苦禪的法覺禪師,都是為了那頭蛟蟒而來!”
“他們捕捉蛟蟒,又是為了做什麽?”我一臉稀奇,急忙問道。
瞿芸則是微微歎了口氣,說你呀,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一頭存活在世上上千年的蟒蛟,幾乎渾身是寶,哪怕只是它身上的一塊鱗片,也足以煆製成極品的法器,修行者一輩子的苦修,最終所謂的又是什麽?
“蛟蟒化龍,必須經歷雷劫,她為了避免承受雷劫天罰,便想了個法子潛入到這陰陽界中,所以才導致魯東一帶的地煞走移,這才引來了無數的江湖好手,你之前所見的那一批人,只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我一臉默然,隨即又看向了瞿芸的眼睛,說原來如此,那你又為什麽要潛入白雲觀,盜取那枚玉圭呢?
瞿芸哼了一聲,又恢復了之前那種冷漠之色,“這白雲觀存世千年,原本就是為了協助泰山奶奶鎮守陰陽界的,觀中供奉的玉圭,便是開啟陰陽界的一處鑰匙,只不過……”
話至中途,瞿芸又將話鋒一轉,轉而瞥向我說,“本小姐搶奪玉圭,原本是為了利用它進入陰陽界,誰知道你身後那個老家夥居然強行用法陣撕開了兩界入口,誤打誤撞,將我們直接傳送到這裡來,現在本小姐倒是用不上那塊玉圭了。”
“原來是這樣。”
我摸著鼻子一陣苦笑,說想不到老蝙蝠誤打誤撞,居然成全了你,真是意外。瞿芸卻含恨地瞪視著我,換了一副十分生氣的面孔,什麽叫誤打誤撞地成全了我,本小姐預先設計好的路線根本就不是這一條,我的部下還在泰山腳下等待我的指引,收不到我的命令,他們是不會進山的,邢雲,你把我坑苦了!
望著她那副巴不得吃人的表情,我暗覺好笑,搖著頭說,“這特喵的全怪我咯?要不是你臨時起意,將要玉圭丟給我,也不至於引出這麽大的亂子來……”
“不怪你怪誰!”她反倒理直氣壯,呈現出一股凶蠻的氣勢來,“你好好想想,從你出道至今,壞了光複會多少好事,本小姐又什麽時候刻意針對過你?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家夥,早知道我就該趁你沒能成長起來之前,把你抓了當鬼奴!”
“呃……”我語氣一滯,頓時回答不上話來。
細細想來,她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這些年我到處惹事,和光複會之間的糾葛也變得越來越深,可即便是這樣,這幫人似乎也從未針對我進行過什麽舉措,從這個角度而言,瞿芸對我還算比較光明正大。
想到這個,我一時間也變得有些無措,而瞿芸則繼續冷冷地說,“我曾經希望你能加入我們,幫助我完成振興光複會的宏偉目標,你不同意也就算了,我從未真正勉強過你,可你卻幾次三番和我們作對,甚至幫助宗教局的人,屢次挫敗我們的計劃,我反倒想問問你,究竟對我安的什麽心?”
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講不出來。想不到這女人如此的牙尖嘴利,反倒三言兩語將自己朝“被害者”的身份靠攏。
然而魔就是魔,這世間道理,絕非誰的嘴皮子厲害就能講得通。
面對瞿芸的質問,我沉默良久,終於冷笑了一聲說,“這麽說好像顯得你很委屈似的,可你別忘了自己乾過的事情畢竟不是什麽正道,我阻止你們作惡,也是出於公義。”
“呵!”她不屑地動了下嘴角,卻再也不肯搭理我,直接反手朝著封神榜上一壓,我們屁股下的綢布立刻縮緊,對著腳下的黑暗空間中墜落而去。
我沒有心理準備,感覺腳下的法器才震動收縮,頓時緊張到不行,急忙大喊道,“你個惡婦,講不過我就下黑手啊你!”
“閉嘴!”瞿芸好氣又好笑,冷冷瞥了我一眼說,“已經到陰陽界了。”
啊?
我怔了怔,這才抬頭打量起了四周,發現我們腳下的空間的確與之前所面臨的黑暗深淵有些不同,我居然看見了一片黑沉沉的,遼闊無垠,但卻不存在任何的生機,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荒涼與滄桑的洪荒氣息中,宛如抵達了輪回彼岸,無限的悠遠。
“這裡就是陰陽界?”我茫然地環顧著四周,入眼處卻唯有一片混沌,頭頂昏黃,完全不見了如月星辰,腳下則是漆黑的土壤,乾涸發硬,居然感受不到任何的空氣流動,甚至連一點生氣都沒有。
瞿芸似乎對我有氣,並沒有答話,只是冷冷地嗯了一聲,將左手一抬,那塊黃色的綢布立刻卷縮成一團,十分輕巧地鑽進她袖口中,消失不見。
我又是一愣,默默看著她袖口中那一截雪白的手腕,瞿芸當即皺眉,十分不滿地將手腕抽回去,後退一步說,“你看什麽看?”
我抓了抓後腦杓,說你別誤會啊,我就是想看看你袍子下面到底能藏多少東西。
她凶巴巴地瞪了我一樣,罵了句無聊,轉身便走向那片原始蠻荒的平原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