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照明法是茅山正宗法術,使用時需要準備三樣東西,其一是經過七七四十九天壇前清水浸泡的金盆,其二是天眼術,金盆照明法屬於天眼術的一個分支,天眼術修煉不到家是不可能施展的,其三便是與所要照的人和物血脈相承的東西,比如血液、毛發等。
段千行等了兩個多小時,見天色差不多了,他來到壇前,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打開後是三根頭髮,這是九叔的。
要知道得到這三根頭髮可不容易,九叔有潔癖,而且在毛發方面極為謹慎,輕易不會留下毛發,段千行幾次偷進他的房間也沒找到半根,而手上這三根,還是一次跟他出去捉鬼的時候,意外得到的。
他取出一根九叔的頭髮,剩下兩根放了回去,而後摸出一張黃符,把頭髮包好,噗的一聲,符紙自燃,他又把符扔進金盆裡。
“天眼抹清,金盆照明!”段千行口中念了一句,雙指在眼前劃過,隨即朝金盆一點,但見金盆中符紙化盡,飄在水面上滴溜溜轉個不停,卷起一個漩渦,最後消失不見,水面一陣蕩漾,現出幾道模糊的影子。
漸漸的,影子變為實物,凝出一張臉龐,正是九叔。
在九叔身邊還有秋生和文財,三人站在一張供桌後,供桌上擺著一隻雞冠鮮紅的大公雞,三人嘴唇不停開闔,正在交談。
金盆照明法只能看到畫面,不能聽到聲音,可以確定的是,蛇妖還沒出現。
段千行只看了幾眼,忽然,九叔臉色一沉,猛地轉頭朝他看來,那目光就好像近在眼前一樣。
段千行心中一凜,急忙掐訣散去法術。
當一個人被人偷窺的時候,是會有感覺的,而九叔法力深厚,這種感覺會更加敏銳,金盆照明法雖是隔空施法,但說到底還是用到了血脈之力,故而九叔才會有所感應。
與此同時,甘田鎮西邊一處林子中,九叔劍眉微挑,凌厲的目光左右轉動,飛快掃視四周。
秋生和文財被他這一舉動嚇得驚疑不定,背靠背的警惕著。
過得半晌,九叔才放松下來,眉頭微皺,臉上透著些許疑惑。
“師父,怎麽了?”秋生問道。
九叔沉吟道,“剛才我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窺視我們。”
“是蛇妖?”文財脫口道。
此言一出,秋生嚇了一跳,“不會吧,蛇妖敢偷窺師父?”
九叔搖搖頭,“不像是蛇妖。”
“那會是誰?”
“不知道,可能是個過路的,也可能是我感覺錯了。”九叔含糊其辭道。
秋生二人松了口氣,遲疑了下,秋生問道,“師父,咱們在這乾等著,真的能捉到蛇妖?”
九叔點點頭,但見其欲言又止的樣子,沒好氣道,“有什麽話就說。”
秋生狀著膽子,小心翼翼道,“師父,您上次不也是這麽說的。”
九叔臉色微不自然,“那是蛇妖沒有出現,只要它敢現身,為師自然能夠捉它。”
文財撇撇嘴,“那就怪蛇妖太狡猾,知道我們在這捉它,所以不敢現身。”
他這話本有幾分陰陽怪氣,可九叔聽後卻是神色微動,“對啊,我在這它是不敢現身的。”
說著一把抓起桃木劍,刷刷刷的舞了起來,口中吟道,“太上敕令,徑下雲罡,鬥轉星移,籠罩十方,雷公霹靂,風雲聚會,急急如律令。”
咒語念完,桃木劍一點碗中清水,水汽化作霧氣升騰而起,頃刻間風雲變色,濃霧籠罩方圓數十丈范圍。
“起霧了?”秋生神色微變,“好好的,怎麽會起霧了?”
文財更是不堪,嚇得小腿發抖,“是不是蛇妖來了。”
二人距離九叔丈許遠,竟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這時九叔的聲音傳來,“不要驚慌,這是雲霧咒,我作的法。”
話音剛落,霧氣翻騰,現出九叔的身影。
文財松了口氣,“我還以為蛇妖來了。”
九叔瞪了他一眼,“蛇喜歡打霧,這霧氣不但可以吸引蛇妖,還方便我們藏身,只要蛇妖看不到我們,它打完霧就一定會來吃雞。”
秋生聞言奇怪道,“師父,蛇為什麽一定會來吃雞?”
九叔沉吟了下,“相傳玉皇大帝在選十二生肖的時候,覺得蛇太醜了就把它排除在外,蛇不甘心便向雞借了一對角,所以才選上十二生肖,可這就跟劉備借荊州一樣,有借無還,自此之後,蛇看見雞就咬,雞見到蛇就啄。”
秋生二人聽得一愣一愣的,文財嘀咕道,“是不是真的,怎麽感覺像是在吹牛。”
九叔淡淡道,“這只是個傳說,真假無從考證,不過卻說明了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
且說另一邊段千行偷窺九叔被察覺後,立刻收了神壇,小心躲藏起來,直到半個小時後,九叔沒有追過來,他才松了口氣。
也不怪他要這麽小心,他對九叔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始終沒個準,小心無大錯。
重新將神壇布好,擺上金盆,段千行取出一塊鱗片,上次追蹤蛇妖那塊鱗片進了洞就沒拿出來,這塊是另外一片。
故技重施,金盆中再次出現一個畫面,赫然是一條白蛇。
段千行一看之下,不禁吃了一驚,這白蛇身上的鱗片閃閃發光,晶瑩剔透,比起上次見它之時,明顯有了質的變化,可見吞了化神草後,它得到不小的好處。
這也難怪,妖獸的元神本就脆弱,據說一個三階妖獸的元神,強度才跟一個普通人的魂魄差不多,而化神草有促進元神蛻變的效果,對妖獸來說,簡直就是神藥。
此時,畫面中的白蛇正在河中嬉戲,它頭上頂著一個球,時而露出水面,時而潛入水底,玩的不亦樂乎。
“特麽的,還真成精了,居然會玩球?”段千行心中暗罵不已,妖物元神越強,靈智越高,這蛇妖的靈智明顯比上次有所增長,自然也是化神草的功效,他心裡如何不氣。
忽然,白蛇竄出水面,半截身子高高立起,蛇頭轉動,一雙血紅的眼睛打量著四面。
“呵,連你這孽畜也能發現我的窺視,真是世風日下了!”段千行既酸且怒的罵了一句,當然,相較九叔,他並不怕白蛇發現他窺視。
這時,白蛇嘩的一下衝出水面,扭動身軀,朝著一個方向爬去。
段千行這才看清它的全貌,身體居然比上次增長了一米多長,不過現在他已無暇在意這些小細節,因為蛇妖去的方向,似乎是九叔所在的方向。
“這可不行,要讓你們兩先見了面,誰來替我背鍋啊!”段千行冷笑一聲,取出紫微令旗,咒語一念,令旗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金光飛向龍脈樹,噗的一聲,插在地上。
眨眼間虛空扭曲,小周天星鬥陣的令旗一根根顯現出來,一共三十六道光柱衝天而起。
不過與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段千行站在陣外,他居然沒有看到天色變暗,更沒有看到星辰的軌跡。
“難道因為這次是白天施法,上次是黃昏的緣故?”段千行心中疑惑,他倒想進陣去驗證一下,但現在不宜節外生枝,還是以後再說吧。
段千行一邊觀察著陣法變化,一邊掐訣施法,不一會兒,他的法力便被抽去了五成,這還是半月來他經受磨練,法力比以前凝實了一倍的緣故,如果換做之前,他已經被抽幹了。
而此時,小周天星鬥陣已被完全激活,九龍七星陣自然也不例外,兩個陣法嵌套在一起,陣中星光交織,金光湧現,滋啦啦一聲大響,一束星光打在九龍七星陣所化金色光罩上,登時,狂風大作,虛空震蕩。
龍脈樹的枝葉被狂風吹得嗚嗚作響,饒是段千行隔了七八丈之遠,也被那股激蕩之力吹得臉頰生疼。
時間過去了十幾秒,終於,噗嗤一聲,金色光罩破開一個口子,一縷帶著些許泥土味的清香飄蕩開來。
段千行聞到這氣味,面色大喜,這正是龍脈石所特有的氣息。
低頭一看,金盆中的白蛇身形驟然一停,探著腦袋,信子吐得老長,似乎在感應什麽。
蛇的鼻子就是它的信子,段千行見此微微一笑,“嘿,鼻子還挺靈的!這麽快就嗅到了。”
話音剛落,白蛇改變了方向,朝著北邊飛快前進。
段千行立刻收了法術,又取出一根頭髮,這不是九叔的頭髮,而是秋生的,先前用九叔的頭髮施法立刻就被察覺,他不敢再冒險,所以這次準備用秋生的,反正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看誰都差不多。
說起來還有點怪怪的,他似乎收集了好多人的頭髮,不知道傳揚出去,會不會被人誤會他有收集頭髮的怪癖。
施法之後,金盆中旋渦極速轉動,很快就出現一個畫面,但叫段千行吐血的是,居然白茫茫一片,他什麽也看不到。
“奇怪?法術失靈了?”段千行怔了怔,“可我也沒犯什麽禁忌啊?”
金盆照明法自然是有禁忌的,一忌窺色,二忌汙穢,三忌黑狗血,第三條自不必多說,第一條是指不能偷看一些比較私密的東西,比如洗澡、換衣服,看男人也不行,第二條是指穢氣太重的地方無法照到,比如茅廁。
“難道秋生正在上茅房?”段千行心中如此猜測,但轉瞬又搖搖頭,“如果法術失靈,我應該什麽都看不到,又怎會看到白霧呢?”
忽然他想到某種可能,“莫非是師父施法遮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