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還沒落下去,傍晚的風吹起地上的沙塵,迷了人眼。
長街上一行官兵踩著一致的步調,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路上行人皆紛紛讓路,暗自猜測這一行人的目的地,更有好事者偷偷跟在後頭,一直跟到了大學士府。
陳志科帶著這一隊人毫不停留的直接奔進府內,府裡有小廝迎上來,看到這一隊人,駭然大驚,“大人,我們老爺還沒回來,請問您這是……”
吳青沒在家?陳志科更覺得沒有必要囉嗦,一聲令下,“搜。”
那小廝頓時嚇得兩腿發顫,不敢阻攔官兵,急忙去後院稟告老夫人。
陳志科是何許人也?在他手底下走過的犯人沒有一千個也有幾百個,向來雷厲風行,這一次照舊不例外,他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機會,直接衝入吳青的臥房內,按照於冠成所說之處,果然搜到了尋找已久的千手觀音蓮花燈。
他握著蓮花燈,心裡也如這盛開的蓮花一般,一層層的開了花。
他眼裡射出凶狠的利光,吳青,這一次看你還能躲到哪裡去?
吳老夫人及吳青夫人、兒女趕到時,陳志科早已端坐在大廳內,目光陰冷,見他們進屋,冷冷的道,“將他們都拿下,吳青私藏宮內寶物,本官奉旨搜查。”
立時便有兩個官兵上前,將他們圍了起來。
吳老夫人大怒,低聲沉喝,“我看你們誰敢來抓我?我是有誥命在身的,豈容你們侵犯?”
官兵們並不理會,隻回過頭看陳志科,見大人並無指示,照舊上前將其擒住。
吳老夫人掙扎著,“陳志科,你公報私仇,皇上一定會給我們個公道的。”
“公道?”陳志科冷笑著,舉了舉手上的蓮花燈,“萬歲爺待你們恩重如山,可你們做了什麽?吳青竟敢勾結賊人將宮內寶物偷運出來,已是犯了欺君之罪,老夫人,您說,皇上應該怎麽還您個公道呢?”
吳夫人看著他手上的蓮花燈,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實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兒子弄了這麽一件東西在屋裡。
她心裡亦知今日這事絕對不能善了,陳志科本就與兒子有過節,如今又拿了證據,怎會善罷甘休?
“把他們帶下去。”陳志科一聲令下,絲毫不顧忌吳老夫人的呵斥。
隻片刻,大廳內便安靜下來。
陳志科在大廳裡環視一圈,吳青自命清高,自詡文雅****,廳內擺放的玉器玩物無一不是精品。
他冷笑著,臉上已浮起了一絲得意,接著下了一道命令,“吳青一旦回府,立馬拿下帶往京兆尹府,不必廢話。”
幾個官兵轉身去了門口守著。
正從宮裡回來的吳青,剛走到半路上,恰碰到趕去報信的家仆,直氣的胡子翹的老高,他氣呼呼的直奔府邸,卻不想一進門便被五花大綁起來,更不等他說一句話,便已帶到了京兆尹府。
京兆尹府大堂上,陳志科正襟危坐,拿起桌上的橫木使勁敲了一下。
刺耳的響聲更讓吳青氣急敗壞,掙扎著破口大罵,“陳志科,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是沒有資格這樣對待我的,我要進宮面見皇上,你有什麽權利搜查我的府邸?”
陳志科慢悠悠的笑了笑,“我是沒有權利搜查你的府邸,可是,我卻在你的臥房裡搜出了這件東西,吳大人,這東西你不會不認識吧?”
吳青抬眼看到大堂桌上擺放著一盞燈,他自是認得的,千手觀音蓮花燈,他更知道這是一件稀世珍寶,早年從皇宮內流傳出來,正是皇上下旨尋找的一批寶物。
他吃了一驚,瞪大眼看著陳志科,“陳志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件東西跟我有什麽關系?”
陳志科皺了皺眉,“吳大人,你撒謊的本領是越來越差了,是不是馬屁拍的多了,都不知道實話應該怎麽說了?”
吳青頓覺面色滾燙,青紫一片,狠狠的呸了一聲,“陳志科,你休要血口噴人,侮辱朝廷命官,你一樣是觸犯了王法。”
“罪證在此,你還不承認,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陳志科朗聲道,“你府上幾十雙眼睛都親眼看到我從你的臥房裡搜出這件東西,人證物證都在,容不得你狡辯。”
吳青實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人證?人證在哪裡?你私闖我府,再來個栽贓,你打的好主意。”
“來人,把人證帶上來。”人證物證都在,陳志科志在必得。
於冠成被帶上來,唯唯諾諾的站在大堂邊上,對吳青道,“老爺,小人對不起您,可是小人實在沒有辦法,您,當初您就不該弄這麽件東西進府。”
吳青頓時石化,呆呆的看著於冠成,“於管家,你說的什麽話,我弄什麽東西進來了?”
於冠成面色難堪,“老爺,陳大人都已經找出來了,您就實話說了吧,免得再受苦了。”
吳青氣的面色發青,手腳都被綁住了,還硬生生蹦跳了幾下,“你說什麽?他還敢對我用大刑不成?於冠成,真枉費我平日裡對你信任有加,你竟是夥同旁人來誣陷我,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陳志科怒道,“人證物證面前,你還狡辯,難道還想殺人滅口不成?來人,把他的嘴給我堵上。”
吳青掙扎著,“陳志科,你敢,你敢……唔唔……唔唔……”
陳志科轉眼看看於冠成,“於冠成,你把你家老爺的事如實說來,他做這些事的時候,還有沒有別的人在?你可還有旁的人能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也好讓你家老爺心裡明白。”
於冠成朝前走一步跪在地上,“陳大人,小的也不知老爺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前些日子,老爺還讓我把一件珍珠琉璃八角盞賣給了黎夫人,大人可將黎夫人請來一問。”
陳志科面色陡變,謹慎的問道,“你說什麽?珍珠琉璃八角盞是你賣出去的?”
於冠成點點頭,“是小的賣出去的,小的化了個假名字偷賣給黎夫人的,黎夫人見過我,應該認得小人。”
陳志科驚疑不定,黎允之妻確實說過黎允書房裡八角盞是別人賣給她的,但他根據她說的去尋人時,始終未找到,原來是於冠成搗的鬼?
他盯著於冠成,想從他臉上瞧出些異樣來,卻未看出絲毫不對勁來。
他揚手道,“來人,把黎夫人帶來。”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大堂上的氣氛緊張而又不安,吳青更是憋的滿面通紅,死死的盯著於冠成,他恨不得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捏死他,為什麽要如此害他?
龐氏終於被帶來了,她進了大堂便跪倒在地上哭起來,“陳大人,求求您再查一查,我家爺真的是被冤枉的。”
陳志科指了指於冠成,“龐氏,你可認識他?”
龐氏抬起頭來,斜著眼看了看於冠成,隻一眼便陡然轉正了頭,咬牙切齒的道,“你個遭天殺的,真是老天有眼,陳大人,就是他,就是他賣給我的。”
她哭喊著站起身就朝於冠成撲了過去,抓住他的衣襟,狠狠的啐了一口。
陳志科深沉的目光緊緊的盯著龐氏,見她如此衝動,急忙命人將她攔住,沉喝道,“龐氏,大堂之上,休得撒潑。”
龐氏複又跪在地上,“請陳大人為我們爺做主。”
陳志科淡淡道,“我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他轉頭看看吳青,覺得這件事未免過於巧合了,他前腳剛抓了黎允,後腳就冒出來個於冠成,這就是真相嗎?
他看著吳青幾乎掙斷了脖子想要說話,隱隱覺得自己像是鑽進了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套子,他又看了看於冠成,愈發懷疑了。
片刻之後,他淡淡的道,“把他們先押入大牢,明日再審。龐氏回去吧。”
這件事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事關重大,皇上一旦追究下來,他亦是責任重大。
夜幕很快降臨了,陳志科坐在書房內凝神沉思,他幾乎可以確定黎允是被冤枉的,但他卻不敢確定吳青到底是不是也被冤枉的。
他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幾個圈圈,不斷的添加內容上去,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到底是誰安排了這一切呢?
很顯然,有人要誣陷黎允,又有人要誣陷吳青,他們是同一路人嗎?
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絕不是同一路人,誣陷了吳青便救了黎允。所以誣陷吳青的一定是想要救黎允的人。
他很快想到了宇文曄,又很快否定了,因為他知道宇文曄早已因此事被牽連而被皇上留在宮裡了。
這件事無緣無故的牽扯到了宇文曄,著急的應該是皇后一派的人,會是他們嗎?可吳青明明也是皇后擁護者,為何要搭上他呢?
陳志科忽然覺得此事過於蹊蹺,他實在想不通其中關節。
安靜的房內忽然傳來嗖的一聲,他急忙抬頭,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正插在桌上,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急忙站起身,推門開,低聲沉喝,“什麽人?”
房外一片黑暗,依舊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