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看了那個女人的身體吧。”蘭景絡瞅了一眼走遠的女子,在傾凰國,女子即便在外不穿上衣,也不會被人詬病。
印玹之喂了兩塊肉干到碧兒的嘴中,臉色正常的答道,“看了。”
蘭景絡低聲道:“轉過頭來。”
印玹之轉頭一看,她已經把外裳給脫了,連忙轉移視線,堵住洶湧流出的鼻血。
“我們是一家人啊,玹之。”蘭景絡穿戴好衣服抱住他,“那次你製住我的行動時,把我的衣衫撕裂,根本就沒有流鼻血,看了剛才那女子,你也沒有任何反應。玹之,你告訴我,是不是以前的事情對你有什麽影響?”
他說過要復仇的,復仇的對象應該是丁烏她們。也不知當年丁烏對他做了什麽,才讓他在見到丁烏的時候,帶著驚懼。
他一腦袋栽在她的懷裡,悶聲道:“沒什麽,我很快會調節好的。”
“我把我以前的事情說給你聽,你也告訴我,以前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好不好?”蘭景絡撫平他的眉頭,在他的眉心吻了一下。
反應過來的印玹之老大不高興,怒聲道:“你把我當小孩子哄了!”
“玹之……夫君……”蘭景絡晃著他的衣袖撒嬌,你想要大男子主義,我就能屈能伸的給你小女子的嬌羞。
“唱首歌給我聽,現做的,為我寫的!”印玹之說話不容商量。
磕磕絆絆的,總算是把為他寫的歌給唱完,蘭景絡可憐巴巴的眨著眼睛,“玹之,這下能說給我聽了吧?”
有些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小孩子出生時哭出聲才算是正常出生了。
因為孩子出生後哭出來,說明他已經建立了肺呼吸,表明他呼吸暢通,不缺氧,是初步判斷孩子健康的一種方式。要是孩子不哭,接生婆會倒著孩子,打他的屁股,讓他吐出吸入的羊水,免得孩子窒息而亡。
印玹之出生的時候,是比較慘烈的,他被人毫不留情的丟到了地面上。
接生婆見到他紅色的眼睛,大驚失色,失手將他跌落在地,叫喊著奪門而出,“鬼瞳!鬼瞳……這是惡鬼轉世啊!”
霎時間,孩童暴虐的哭聲差點把屋頂都給掀起來。
父親聞訊而來,抱起自己的孩子,一見他那眼睛,又是一扔。以至於孩子哭得更凶了,直鬧得雞犬不寧。
雲遊而過的僧人說:“這是妖孽。”
街坊四鄰議論紛紛,意見相合,“妖孽是要帶來災禍的。”
印玹之是在人們的討論中長大的,母親常常撫著他的眉眼說,“我的孩兒有一雙漂亮的眼,就和珊瑚珠一樣。”
父親摔門而出的時候,母親便會一直安慰他。
這世間,再沒有人比母親對我更好了。年幼的印玹之如此想。
可一件事情改變了印玹之的生活,他的父親說要納妾。在高周國,男子執政,因而男子的地位總要高些,男子納妾也並非不可為。
但他的父親和那些男人是不一樣的,他在娶母親之前,就已經答應了外公,此生,只能娶母親一個。否則,家財都歸母親或者他。如今外公死了,父親卻不守信用,既想要納妾,又想拿走家中全部的錢財。
“誰知道你和什麽鬼生出的鬼東西?”父親抱著另一個女人,冷酷的推開母親。
“他是你的孩子!”母親站直身子,竭力辯駁。
印玹之蹲在一邊,冷冷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和那個女人。
女人縮進父親的懷裡,“他的眼睛,好嚇人。”
父親溫柔的撫慰女人,對母親說話時卻轉成了疾風驟雨,“我的孩子?我的眼睛是黑色的,他的眼睛是紅色的,這哪會是我的孩子?誰知道你有沒有背著我偷人?我的孩子不可能是怪物!”
“他不是怪物,他是我們的孩子。”母親急了,抓住父親的手,哀求的看著他,“即便你納妾也沒關系,我不會將你的錢財拿回,我只要你承認這個孩子。”
“不是!他不是我的孩子!”父親推不開母親,用腳踹開了她。
“娘親,我幫你留下他。”印玹之走向自己的父親,這十一年來,還是第二次離自己的父親那麽近。第一次,自然是在出生的時候。
女人在父親的懷裡尖銳的叫著,“走開!怪物!你給我走開!”
“你別過來!你別……”父親的聲音停了,他驚懼的看著自己懷中的女人猛然出手,捏住了他脆弱的咽喉。
女人輕易的把他的咽喉捏爆,他死在了女人的手上。
等清醒過來,女人看見自己手裡的血液,再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發出淒厲的吼叫,臉色發青,身體蜷縮倒地。
母親看見自己的夫君死了,又見女人死了,怎麽也反應不過來,“你殺了他們……”
一向溫和的母親頭一回用這麽陌生的眼神看著他,他擰眉,“我沒有,我只是幫母親永遠的留住了父親。這個女人是被嚇死的,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殺死了他們!我的兒子怎麽能殺人?我的兒子那麽乖,他是不會殺人的,你不是我的兒子!”母親嘴裡念叨著意思相類的話,掐住他的脖子,“你把我的兒子還回來!把我的夫君還回來!還回來!你這個怪物!怪物!”
“我要殺死怪物!殺了怪物,我的兒子和夫君就能回來了!”
母親她瘋了,一心想要掐死他。
被掐得快要窒息,他的大腦卻一片清明了,有一個選擇題橫亙在腦海裡。選擇一,她死。選擇二,我死。
其他人怎麽樣都無所謂,就是不想殺死她。可是傳達到大腦的疼痛,讓他無意識的做出了違背內心想法的選擇。
母親也死了,死不瞑目。
那一年,他十一歲,第一次殺人,接連殺死了自己的父母,殺死了第一個誇讚自己眼睛漂亮的人。
第二個誇他眼睛漂亮的人是丁烏——教他下毒的女人。
只是他想不到,丁烏會在他的身上種下毒,還把他丟到了神族,讓神族的人折磨他。
“你的眼,真美,之兒。多怕吃不到你,才讓神族的人把你製住了,看著你受苦,你不知道,為師有多心疼。”丁烏俯下頭親吻他的眼,手指點著他那排濃密的睫毛。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印玹之驚懼的看著女人的靠近,女人身上濃重的欲求的味道讓他想吐。
為了掙開神族的束縛,他的眼睛紅得流出了血液。
“之兒,不要殺我。”丁烏中了他下的毒藥,想要拖延時間,以便解毒。
“我說了,不要再碰我!”他抓撓過自己的胸口,被女人觸碰過的地方讓他惡心。扯著丁烏的頭髮,一直將她拖到毒池去。
咕嘟咕嘟響的毒液,冒出彩色的泡泡,池邊被腐蝕的地方,就和被色彩斑斕的絲線繡上花朵一般。
“美麗的東西是有毒的,對我有覬覦之心?丁烏,你這輩子遇到毒性最濃烈的不是藥材,是我!”印玹之把丁烏丟入毒池中去,丁烏沒能撲騰一下,就沉入了池底。
那一年,他十四歲,他以為他殺死了第二個誇獎自己眼睛漂亮的人。
因為以汀楓,他認識了第三個說自己眼睛美麗的女子——蘭景絡。
與以汀楓相識,那全然是屬性使然。一個神醫,一個毒醫,撞在一起,只能是敵對。他追蹤以汀楓,結果卻抓到了蘭景絡。
印玹之有兩個讓人欣羨又害怕的地方,一是毒,二是眼。
憑借著毒辣的眼,他看出了蘭景絡之於以汀楓究竟是什麽樣的地位。
以汀楓在乎這個女子,他抓住蘭景絡的時候,這樣對自己說道。
可這女子竟然敢誇獎他的眼睛漂亮?
漂亮?誇獎我眼睛漂亮的人都死了!不要以為你們可以用這個作為切入點找到我的弱點!
你是不是也和丁烏一樣,想碰我?
那就我來碰你好了!反正我全身上下都是毒,毒死你!
他沒能把蘭景絡毒死,蘭景絡跑了,跑得飛快,還找到了彥子邑做靠山。
不懼怕彥子邑,只是不想與彥子邑為敵,他暫且放過蘭景絡。
再見到蘭景絡之前,他順手救了夭華。救夭華的理由並不是什麽感同身受,僅僅因為施暴的人是神族之人。
“命很大,這樣都沒死。”在無回崖底見到她,他戳了戳她的臉頰,很有彈性。
“之兒,為師總算見到你了。”在無回崖底,他也見到了長相快爛成一灘泥的丁烏。
這個女人惡心得讓他反胃,給他帶來的陰影也讓他無措。
手不能空著,抓著蘭景絡就跑。
沒人在逃跑的時候會抓著一個累贅,拖慢自己的速度,他不一樣,手上不抓著點什麽實在的東西,他沒有安全感。
被丁烏一路追殺,他一路逃,最後落得與她一同跌落到枯井的下場。抱著她,他做了長遠的夢。夢裡有母親,有丁烏,雜亂無章,又真實萬分,讓他遍體生寒。
“乖,有娘在,什麽都不用怕。有娘在,不疼,不冷。”有一個聲音在耳邊說著安慰的話,溫柔暖和。
醒來便見她在摸著左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醒過來。
可笑的是她好似忘了自己,還叫自己兒子。
相牽的右手傳達過來的溫度,讓他貪戀的握緊了。
鬼使神差的對她說:“不是娘,是娘子。”
他以為自己會一步步的掌控她,方便給自己取暖,哪知道自己心被她一步步蠶食。
時光一轉,她真成了他的娘子。
“玹之,不然你綁著我好了?否則你沒有安全感,要是你心理上能好受些,我是能試著換一種方式讓你接受我們的……”聽完印玹之簡單的敘述,蘭景絡戳了戳他的下巴,真覺得丁烏這人太猥瑣了,給他造成了那麽大的心理陰影。
“不必,你來吧,既然你說這是一種心理疾病,總是能治的。”印玹之一臉大無畏的獻身表情。
二人幾番嘗試之後,印玹之隻覺得添丁之日指日可待。
—————————附印玹之角色歌—————————
《命轉伊人現》
命運若頑童
十一弑父母
踏上孤淒漂泊路
拜師學毒遭天弄
流年匆忙
不曾看過明月悠悠
只顧毒遍天下人
勾唇一笑烽火起
緋瞳流轉千人歿
冷風搖枯樹
暮色燒野火
孑然一人寒侵骨
伊人現
手相牽
暖透了心
復仇意竟絕
不問恩怨
細嗅血液芬芳的生活
再不體驗
伊人現
意相連
潤澤了情
不堪往事盡誠
袖手紅塵
享她柔情萬千
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