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行呢?”巴力言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回答著,一臉嚴肅中繼續飽含濃濃的關懷,“不如你們就在這先休息一下,我來叫醫師過來。”
“然後呢?”路平說。
“然後?就好好做一下檢查啊!”巴力言順口就答,這“然後”問得著實有些廢話。
“然後呢?”結果路平卻又再問了一遍。
巴力言愣了愣,原本對於路平搭話他感到欣喜,這似乎是要接受他好意的信號,那麽一切都可以慢慢化解。可是現在,一句廢話一樣的“然後”之後,又是一個“然後”……
巴力言望向路平。
路平的神情很認真,眼神就和他從魄之塔的廢墟中背著蘇唐走出時一樣,堅定,筆直,毫不猶豫。
巴力言頓時明白了,路平所說的然後,是最終的那個然後。
他沒有興趣兜圈子,不想和巴力言玩這種虛偽的人情遊戲,他就想巴力言直接了當的告訴他。
然後,其實指得是最後……
巴力言無法回答。然後是什麽?是希望路平進入峽峰學院?還是希望利用路平的實力提高峽峰學院的地位?然後有很多,但這些真實的目的根本不是可以引誘到少年的借口,原本他需要很多花團錦簇的包裝來粉飾,可是現在,面對少年這種直指本心的追問,他無言以對,忽然有種所有話都已說盡的口乾舌燥感。
巴力言硬擠著笑容,連他都知道自己此時一定笑得很難看,比哭還要難看。
“沒有然後?那我們可先走了。”莫林跟上一句,給了無言以對的巴力言最終一擊。
這個學生……
巴力言起先沒怎麽注意莫林,此時又看,突然想起,這個,不就是郭有道所說的那位進修生嗎?
路平、蘇唐、西凡、莫林……
巴力言忽然發現,此時走在一起的這四位摘風學院的學生,全是非常精英的苗子。路平就不用說了,強到巴力言覺得拿來做學生根本就是作弊。西凡,連續兩年讓峽峰學院感到頭痛。蘇唐,如果不是他安排手段搞破壞,恐怕也已經讓峰峰學院感到難堪,當然,搞手段後現在他們更難堪。還有這個莫林,樞之魄六重天,學生中的頂尖水準,而他這進修生的身份,這是對學院聲望的一種認可,雖然他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生影響力可能有限,但是至少,摘風學院有,而他們峽峰學院卻沒有。
四個人已經轉身繼續向前走著,巴力言呆呆地站在路中央,看著這四個身影。他這堂堂院長,忽然就有一種很淒慘的感覺。四人就這樣走了,對他這個堂堂院長的出現他們居然連一句討論都沒有,傳入巴力言耳中的最後一句,是那個進修生的抱怨:“我們真的要這樣走回摘風學院嗎?”
聲音就此消失了。
巴力言也沒有再動用他的鳴之魄去試圖聽到更多,他有些頹然的轉身,已經準備返回學院,就在這時,他的感知突然一跳。
這是一種強者的自衛本能。巴力言今天確實被搞得很狼狽,但若說實力,這位峽峰學院的院長大人,在峽峰這一大區,絕對是可以位列前十的存在。
什麽人?
集中精力的巴力言瞬間清楚定位到了目標的方向。
路邊的稻田,在風中左右搖曳著。當中就有一道身形在悄然向前移動,完全配合著稻田搖曳的律動,不露出絲毫形跡。
一級能力,遠視!
巴力言毫不費力地施展出了一個衝之魄貫通境所能掌握的一級能力,那身影,在巴力言的眼中一下子就被拉近了許多,頓時也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這是……
不等看清人,巴力言就已經看清楚了那人被稻田掛起的衣角,一個雙峰相疊的徽章。
巴力言立即收起了他的能力。
這是……城主府的密探。
是執行什麽任務要如此隱密地路過這裡?巴力言不禁望向了路的遠端,已經變得很小的四個身影。
已經被盯上了嗎……
巴力言默默地想著,但是這已經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事。站在原地又發了一會呆後,巴力言邁步向著峽峰學院的方向走去。
峽峰城,城主府。
城主衛仲每天清晨五點四十五分準時起床,會在十五分鍾內就完成穿衣、洗漱、方便、早餐等等每個人起床後都要做的事,然後在六點整,準備坐在他那寬隻一米有余,長卻足足有四米的奇怪書桌前。
大量需要他處理的事務,每天都會如山一般地堆放在書桌前,而他會坐在桌子的最左端,逐一處理這些事務,直至將整張桌子上的文卷全都處理乾淨。
其實這當中有絕大多數事務他完全可以交給手下去辦,但衛仲喜歡親自處理。他希望事無巨細都在他的掌控當中,如果有一點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他就會覺得焦躁不安。而在處理這些無論大小事的時候,他會覺得十分充實,十分滿足。
今天一上午,衛仲又是處理了滿滿一書桌,他覺得十分過癮。雖然他知道手下為了投其所愛,有時甚至會沒事找事地弄些影響不大的瑣事來讓他處理,但他並不介意這一點。
在度過了這樣一個上午後,衛仲又在下午召集起手下,將很多事情很仔細地安排下去,清晰地交待著每一個細節。於是,充實又完美的一天,似乎就要過去了。但是就在這時,他看到他的兒子,本該是在參加峽峰學院大考的衛天啟,愁眉苦臉地站在了議事廳的門外。
衛仲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這個時間,衛天啟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除非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意外,衛仲最討厭的字眼,他希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意外簡直就是他的天敵。
“進來,說。”衛仲隻用了三個字,他另外一件討厭的事,就是浪費時間。這讓他無論做起來什麽,都顯得極具效率,哪怕是對待自己的兒子。
“魄之塔倒了,我們三年級要去雙極學院參加考試。”衛天啟顯然也十分清楚父親的習慣,所以沒有說一句廢話,用最簡潔的字眼說明了狀況,如果父親想要知道的更詳細,他會再問。
“怎麽會這樣?”衛仲果然再問。魄之塔倒下?這種事情從來沒有聽說過。
“是摘風學院的一個學生,他今天毀了我們兩座塔,一年級和三年級的。”衛天啟說。
“有多強?”衛仲沒去像絕大多數人一樣去驚訝一個學生怎麽會做到這種事。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驚訝又能解決什麽?衛仲需要的是效率,最效率地掌握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這個學生有多強。
“不知道,但他隨便一推就把我推飛了,也是隨便一推,就推飛了畢格老師,然後……”
“衛虎!”衛仲直接打斷了兒子的回答,只因他說了不知道,而他之後的描述,又只是一些根本無法精準斷定對方實力的模糊場面。
聽到叫聲的衛虎,立即走進了議室廳,正是今天出現在大考考場的兩位家衛之一。
“我也不是很清楚。”衛虎沒有猶豫,沒有含糊,只是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但我已經派了人去盯。”但他很快就又補充了一句。
“為什麽要盯?直接派人去找他,說我要見他,帶他來。”衛仲卻完全沒有滿意衛虎的細心安排,顯然他覺得那還不夠效率。
“半個小時之內,我要見到他。”衛仲說,這才是令他滿意的效率。
“是。”衛虎微一欠身,飛快地退出了議事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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