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將枕頭斜放好，一手托著上官青木的脖子，另外一手托著上官青木的腰，讓上官青木那僵硬無比的身體坐了起來了。

  像是總算有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似的，上官青木的後背剛靠在那針頭上，就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的，那張乾枯僵硬的老臉也已然多了幾分表情了。

  當下王梓又喂了上官青木一些水後上官青木這才說道：“四十多年，那時我在燕京軍區參加工作……”

  像是因為喉嚨被水滋潤過了似的，上官青木說話雖然語速依舊慢，聲音依舊小而模糊的，但是跟剛剛比起來，已然利索不少了：“那時候，軍區裡頭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她是軍區裡頭的一朵花……她叫荷花……”

  “荷花？”王梓的心裡咯噔了，這個名字好像曾經聽誰提起過啊。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上官青木的那渾濁的眼神已然有了一絲異樣的神采了然後說道：“荷花……就是你奶奶……”

  “奶奶？”王梓總算想起來了，他第一次去上官青木那四合院的時候正是奶奶的祭日的那一天，在那四合院裡，他曾無意中聽到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在那邊嘀咕了這麽一句的“今天是荷花的生日”，由於不是什麽太重要的事情，王梓也沒有想太多。

  “那時候，軍區裡頭的很多人都喜歡荷花。”上官青木說道，“我也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她……雖然喜歡她的人很多，但是論家室，論實力，最有可能摘走這朵花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

  “……”王梓果斷的覺得上官青木其實臉皮很厚的，他父親上官道澤很好的遺傳了他臉皮厚這一特點，只是到他這裡的時候，像是發生了基因突變似的，臉皮厚這個特點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簡直就是一點痕跡的找不到。

  “還有一個是……黃秉文。”上官青木說道，說出“黃秉文”三個字的時候，上官青木還用他身上僅有的一絲力氣咬了咬牙的，那僵硬的臉上的表情更是豐富了。

  王梓不懂上官青木的心境，因為他的讀心術根本就窺探不出上官青木的內心想法，最最重要的是，他的世界裡從來沒有出現所謂的“情敵”這麽一類人，所以他不知道說起情敵的時候到底是一番心境。

  “那時候我跟黃秉文是最有可能摘得這朵荷花的人，最後，荷花選擇了我，她跟我在一起了，後來我們還結婚了，很快了就有了上官道博。”上官青木說道，“我一直以為荷花是因為更喜歡所以才選擇我的，但是直到後面我才知道，荷花其實是更喜歡黃秉文的，她是受於家裡的壓力才選擇我的，因為相對於黃家，荷花的家族更需要得到上官家族的支持，所以才選擇我的。”

  “對於荷花因為受於家裡的壓迫才選擇嫁給我，我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沮喪，反而加倍的對荷花好，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荷花一定會感受到我對她的那種愛，那種無微不至的照顧然後被我感動了的。”上官青木的那張臉有著一絲絲緬懷的，“然後最後愛上我而忘記黃秉文這個人。”

  說著上官青木一聲輕輕歎息的說道：“但是我還是太小看了荷花對黃秉文的那種感情了，更是太小看黃秉文了，他們倆竟然背著我乾起苟且的事情來了……”

  王梓臉色微微一變的，當下失聲說道：“爺爺，您說這事可有證據？”

  上官青木喘了一會兒氣息的這才聲音含糊不清的說道：“他們相會的時候都被我撞見了，這可以當作證據吧？那時候我怒火滔天的，我一下子就把槍給掏出來了，我要一槍斃黃秉文那個王八蛋，但是荷花尖叫著死死的抱住了我，黃秉文心虛的也趁機逃走了……我那時很生氣，我甚至還想一槍斃了荷花，但是我愛她，我是如此的愛她，我甚至連大點聲對她說出話的都舍不得的，最後我很是頹廢的對她說：回家吧……”

  王梓聽著表情已然微微的有著動容之色了，這得多大的愛才能如此包容自己的妻子的？才能在撞見那種事情之後還能如此對自己的老婆說“回家吧”這三個字的？當然了，軟蛋除外！只是上官青木是軟蛋嗎？答案自然而然是：不是！他要真是軟蛋的話他就不會成為整個華夏最有權勢的幾個老頭之一了。

  “那時候荷花哭了，她拚命的哭，拚命的向我道歉說對不起，她說她對不起我。”上官青木說道，“我那時輕聲安慰她說，沒關系的，是我對你不夠好你才會去找黃秉文的，等回家後我會好好對你好的，我只希望你別再去找黃秉文了……那件事情之後，荷花在也沒離家半步，一心一意待我，但是我心裡有疙瘩啊，我雖然不怪荷花，但是我恨黃秉文，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要讓黃秉文死無葬身之地……”

  說道這，上官青木微微喘著氣的，臉色有些潮紅的，一副很是激動的樣子。

  王梓趕緊掏出銀針，在他身上的幾個穴位扎了幾針的，又喂了他點水，上官青木的情緒這才漸漸的緩和了下來。

  “爺爺，休息一會兒吧。”王梓輕聲說道。

  “放心吧……我沒事。”上官青木說道，然後又是一陣沉默的，這才繼續說道，“後來，我很快的就設了一個必殺局……黃秉文的父親因為陰謀篡奪最高權力，所執行了死刑了，很快的就被槍斃了，黃家的其他人更是跟著遭殃的，就連黃秉文也因為叛變的罪名被逮捕入監獄裡頭了……”

  王梓聽著臉色已然不太好了，他覺得上官青木做得的確太過分了，都說禍不及家人的，但是上官青木卻很是乾脆的把他們一家子都整死了。

  “最後，黃秉文死了……”

  “死了？”王梓眉頭微微一皺的，那個黃秉文竟然死了？本來還以為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個黃爺呢，沒想到他竟然死了。

  “是我安排人去監獄將他謀殺掉的。”上官青木說道，“黃家垮台，黃秉文死後，我的心一下子舒服不少了，而荷花也沒有因為黃家的垮台以及黃秉文的死有什麽過激的行為的，她一心一意的待我好，那時候我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沒多久，我的第二個兒子也就是道學誕生了。”

  “但是，有一天，我卻是無意中看到荷花抱著道學在哭，而且還哭得很是傷心……”說著上官青木像是被濃痰卡著喉嚨裡似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王梓像是突然間想到什麽似的，臉色微微一變的心裡已然掀起滔天巨浪了，當下趕緊幫上官青木揉揉胸口的，又喂了他點水的，上官青木的情緒這才平靜了點。

  “王梓，你多智如妖的，應該猜到些什麽了吧？”上官青木問道。

  王梓微微呼出一口氣後說道：“上官道學……不是您的親生兒子而是那個黃秉文的兒子？”

  “你的猜測是對的。”上官青木說道，“道學的確不是我的兒子，他是荷花跟黃秉文的兒子……”然後就是一陣沉默的。

  一陣沉默之後上官青木問道：“王梓，你覺得我是一個把持不住自己的人？”

  “爺爺，我知道您想說什麽。”王梓說道。

  上官青木是誰？他怎麽可能是一個把持不住自己的人？既然如此為什麽當初面對蕭蓉的時候卻是如此情不自禁的？那是因為雖然他表面上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但是心裡卻是對黃秉文有著一股很深的怨氣，黃秉文已經死了，他報復不了了，所以他就報復在他兒子也就是上官道學身上……這年頭都講究父債子還不是？

  黃秉文給上官青木戴綠帽子甚至連兒子都有了，上官青木很是乾脆的就給黃秉文的兒子上官道學戴綠帽子然後也整出了一個兒子出來。

  “您這是報復。”王梓說道。

  “是啊，我這是在報復。”上官青木說道，“我把黃秉文施加在我身上的事情加倍的讓他的兒子來償還，而且為什麽道學跟你父親有矛盾的時候我視而不見的？那是因為我知道老三不會吃虧的，我想讓他的兒子吃虧……這麽些年，道學的成就一直不突出的，那是因為我沒少在背後給他使絆子，當然了，更多的時候的確是他自己的能力不行……他又不是我兒子，怎麽可能有老大跟老三的那種智商跟手腕呢？”

  王梓聽著莫名的在心裡冒著冷氣了，他發現自己竟然可憐起上官道學來了，甚至他還覺得上官道學都可以去報名參加那所謂的華夏“年度十佳悲劇人物了”，而且他竟然能活到現在，也真可以算是一個奇跡了，誰知道上官青木會不會哪天突然心情一個不爽的，就把他給滅了呢？

  “你覺得他很可憐？”上官青木問道。

  王梓沒有回答，於是上官青木自己回答了：“現在想想……他的確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