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老媽這句話，徐若曦再無猶豫，她歎了一口氣道：“我找到外公了。並且也已經見過了。”

  “什麽？人呢？在哪兒？他現在怎麽樣了？”徐媽媽頓時就激動起來，一把就緊緊抓住了徐若曦的手，用力之大，讓徐若曦都忍不住皺眉：“你那麽激動做什麽？松開手啦，疼！”

  徐媽媽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用了那麽大的力氣，趕忙不好意思地松開手，訕笑著問道：“快說快說，是什麽情況？”

  徐若曦無奈，將付家老爺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解釋了一番。

  徐媽媽聽完以後也石化了：敢情自己這個從來沒見過面的老爹，竟然欺負自己的女兒？哪怕是不知道，那也不應該啊？他怎麽能這樣？他的心腸這麽黑嗎？她想過自己老爹窮或者富貴，卻沒想過會是個壞人，從女兒的話裡聽來，這不是壞人是什麽？

  徐若曦略有些同情地看著徐媽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才好：攤上這樣一個老爹，換了自己也是要猶豫的，這也就是她之前一直下不定決心告訴老媽的原因。

  過了老半晌，徐媽媽才回過神來，神色複雜地看著徐若曦，喃喃地道：“你要讓我想想，我實在也是一下子接受不了。”

  徐若曦體貼地拍了拍老媽的手背，連連點頭：“當然要好好想想，畢竟是你爸爸。不過我友情提醒一下哈，這老頭兒的壽命不太長了，你別想的時間太長了，他挺不了多久了。”

  這話說得徐媽媽身子又是一震，她神情複雜地看了女兒一眼：女兒對這個外公毫無尊敬之心，並不是因為女兒目無尊長，而是自己這個從沒有見過面的父親，人品實在不怎麽好，竟然再三地幫著那個付朵朵欺負自己的女兒。

  徐若曦歎著氣拍了拍徐媽媽的背部，拉起了她的手往樓下走去。

  走到二樓的時候，徐媽媽卻掙脫了徐若曦的手指了指她自己住的房間：“我要去休息一會兒。”

  “好。”徐若曦並不勉強，點點頭，目送老媽回房休息，這才下樓。

  徐爸爸跟徐媽媽結婚多年，哪裡會不知道自己老婆到底是個什麽性子？見上去跟女兒說什麽事情，女兒下來了她卻沒下來，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忙問：“你媽媽呢？”

  徐若曦指了指樓上的方向：“她說有些累，想休息一會兒。”

  “休息一會兒？”徐爸爸沉吟片刻後，起身朝著樓上走去，“我去看看。”

  徐若曦無聲地看著老爸上樓：果然啊，這種事情，最終是瞞不住的。

  晚飯時分，徐媽媽下樓，雙眼的眼泡腫脹，顯然是哭過的樣子，徐若曦無奈地跟張澤瑞對視一眼，只能當做看不見，招呼著開餐。

  飯後徐媽媽將徐若曦和張澤瑞叫到了房間，旁邊還坐著徐爸爸，徐媽媽哽咽著道：“澤瑞，若曦，我想見見他。”

  除了那個老頭兒，自家老媽說的還能是誰？徐若曦撇嘴看著張澤瑞，張澤瑞點點頭答應下來：“我這就去告訴對方。”

  “還有啊……如果他身體不好，就不要去別的地方了……我直接去醫院看他也行。”徐媽媽見張澤瑞要出門，突然又叫住了他叮囑道。

  顯然這是充分考慮到徐若曦之前說老人的身體不好的原因，畢竟是女兒，哪怕從未見面，好歹也是給予了生命的人，徐媽媽本身就心軟，如今又聽說命不久矣，那些什麽顧慮和矜持瞬間就被她丟到了九霄雲外去了，主動去看也願意了。

  “好。”張澤瑞了然地點頭，出門而去。

  徐若曦伸手過去抱住了老媽的胳膊，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見面被安排在了第二天，地點是醫院，徐若曦一開始還想著會不會是那老頭兒想要擺譜，才會提出在醫院見面，可她陪著老媽走進熟悉的醫院大門，進了那個跟自己之前住的家庭病房差不多的房間時，才發現他的情況確實很嚴重。

  他的手指尖上夾著一個夾子，手背上掛著吊瓶，還有氧氣面罩正在扣著吸氧。看到徐若曦和徐媽媽進來，付家老爺子示意一旁的阿貴幫自己將臉上的氧氣罩去掉，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徐若曦身旁的中年女子身上。

  徐媽媽不擅長打扮，也不愛打扮，雖然來了香港被徐若曦強行要求買了不少衣裳，穿在身上卻依然有一股子鄉土氣息，略帶著斑白的頭髮扎成了辮子，這就是一個小鎮農村婦女的景象。

  “像……真像……你就是……”付家老爺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以後，有些激動起來，掙扎著要坐起來。

  阿貴忙在他身後墊了一個枕頭，幫助他靠得更舒服。

  不用太多的語言，徐媽媽上前一步，雙手接住了那雙伸過來想要抓住自己的手，還沒開口，聲音就哽咽了：“我是。我是……”

  “好好好！”付家老爺子的眼睛也有些泛紅，嘴唇顫抖著感受著手上傳過來的溫暖感覺，連連說好，一時間病房中竟然沒了言語。

  阿貴見狀，默默地離開了病房，走到了外間去守著，避免有不相乾的人來打擾他們。

  徐若曦坐在一旁，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才好，只能默默地看著他們，等他們倆說明白。

  “你媽媽……現在還好嗎？”半晌後，付家老爺子終於開口。

  “她還好，就是老念叨著你，想要找你，卻怎麽都找不到……我們是農村人，沒有什麽海外關系，沒有渠道能找你啊，後來澤瑞回家探親，我還求他幫忙找找你，沒想到找了這麽些年才找到。”徐媽媽說著，將這些年家裡的變故給說了一番，當初的艱辛自然是不必細說就能夠讓人體會得到，說的付家老爺子雙目通紅，淚珠滾滾。

  徐若曦在一旁看得無言：當年不知道自己跟他關系的時候，隻覺得對這個老頭兒心裡十分不忿：你的孫女兒是孫女兒，別人的孫女兒就不是孫女兒！為了他孫女兒的幸福，竟然不惜用那樣下作的手段來阻止自己和張澤瑞在一起。這樣的老頭兒竟然是自己的外公？

  如果早知道自己是他的外孫女兒，他還會這樣做嗎？他也會像保護付朵朵一樣地保護我嗎？

  徐若曦的走神且不提，老媽已經將這些年的辛苦艱難都說了一番，說到痛處兩個人都掉眼淚，說到高興的時候，卻又都咧嘴笑得開心。

  徐若曦無奈，她不好插嘴說什麽，只能聽。說著說著，付家老爺子就說到了自己身上，目光投向徐若曦，嘴裡歎道：“我知道了若曦是我外孫女以後，就想辦法想要幫她，朵朵做手腳想要懷上張澤瑞的孩子，我就做手腳讓她的計劃出了點小岔子，也就是因為這樣，現在朵朵也解脫出來，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若曦也能夠少一些阻力。”

  徐若曦垂眸苦笑：“那個……老爺子，說句老實話，從張澤瑞這邊來說，我現在並不算恨你，畢竟我的孩子也順利出生了，我現在過得也還不錯，無論有沒有張澤瑞，我都餓不死，孩子們也都不會餓死。甚至因為你和你孫女兒的再三阻撓和陷害，讓我迫切地學習，擁有了自保能力，並且成長了不少。不過，從我媽媽和我外婆的角度來說，我是真的沒打算原諒你的。”

  徐媽媽和付家老爺子都有些尷尬，好在付家老爺子畢竟是人老成精，略微的尷尬過後，付家老爺子點點頭，十分真誠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現在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如果還有別的什麽事情是我可以效勞的，你隻管說，我會盡量去做的。”

  徐若曦搖搖頭：“你說得誇張了，我還能有什麽是需要你做的呢？你不欠我的，你欠我媽和我外婆的，只要她們高興，我無所謂。你隻管補償他們就是了。我你就不用考慮了。不過話說回來了，你當初是以付家的上門女婿的身份上門的，就連姓氏都改了，現在的錢也都是付家的，難道你準備用付家的錢來補償我媽媽和我奶奶？”

  這話說得太直接，話一出口，徐媽媽都不好意思了，忙擺手：“不必了。錢啊什麽的，雖然我們沒多少，卻都不缺錢花，你不用給我錢，只是我在想，要不要讓我媽知道你還活著。”

  徐媽媽也是個直性子，這話一說出口，付家老爺子也不好意思了，踟躕片刻後道：“我聽你們的，你們說能認，我就認，你們如果覺得對她不好，我就不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了。”

  徐若曦撇撇嘴，這話倒是還算是句人話，看來不管多麽混蛋多麽腹黑的老頭兒，一旦涉及到真正心底柔軟的部分，還是有可能會有人情味的。

  把現場丟給他們倆，徐若曦走了出去。

  徐媽媽最終還是決定原諒付家老爺子，張澤瑞和徐若曦對此絲毫不覺得奇怪，當徐媽媽最終同意去見付家老爺子的時候，這個結果就幾乎是已經注定了的。還能有什麽比血肉親情更加讓人無法抵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