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熄了燭火？”九南輕聲問道，不知為何，這次醒來，她覺得自己精神差了很多，說話也沒以前那麽中氣十足。

  這幾天以來，她的心裡總是時不時閃過一些不詳的感覺，她總覺得自己在不久的將來，生命便會消耗殆盡，離墨華而去。

  我一定是多心了吧？若無意外的話，狐狸能活幾千年上萬年，若有幸修成了仙，那就是永生不死了，她如今才一千歲，正值人類的青春少艾，風華正茂，怎麽會覺得生命即將消耗殆盡呢？九南自嘲的笑笑。

  “月光撒進來，不覺得更有意趣嗎？”

  墨華微微一笑，笑聲如三月春風般拂過九南的心，只是她看不到墨華的眼裡強行壓下的濃烈苦澀。

  “墨華，我想去外面吹吹風，坐一坐，看看月色星辰。”

  墨華點了點頭，抱起九南，如閃電般往山頂掠去，山頂長得柔軟青綠的草，踩在上面，會發出讓人心疼的輕輕的聲音。

  墨華一直抱著九南，不讓她行一步路，最後連九南自己都覺得有些難為情，“我自己走吧。”

  “不。”墨華不假思索的拒絕，九南詫異的看向他，如水的月華在墨華俊美流麗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的側臉很完美，線條優美，不知為何，他明明在笑，九南的心裡卻覺得異常苦澀，像被苦水泡過一樣。

  很快，墨華便轉過臉來，正對著九南，唇角上揚，勾出一抹柔情似水的笑意，眸光流離，眼神寵溺無雙，“舍不得放手。”

  九南臉上一熱，嬌媚動人的紅暈便出現在那蒼白的小臉上，嬌媚柔弱，讓她整個人如一朵狂風驟雨後的桃花。

  此刻已是下半夜，明月高懸，星辰燦爛耀眼，夜空如同一塊柔軟的黑色綢緞，星辰便是鑲嵌在綢緞上的寶石，而明月，光華奪目又不失柔和，更像一顆灼灼生輝的夜明珠。

  九南依偎在墨華的懷裡，癡迷的看著那一輪明月，輕聲道，“還記得在人界的那個夜晚嗎？我們也曾離明月這樣近。”

  九南的聲音裡充滿了懷念，如刀一樣，一字一句，刀刀割在墨華的心上。

  墨華深吸一口氣，將悲傷深埋，低下頭，目光繾綣，聲音溫柔如水，“當然記得，都怪我和你鬧氣，若不是我……”

  “是我太傻，以為那些事是真的，才故意疏遠你。”

  九南依戀的看著墨華的臉，月華如水，映照著他的臉愈加柔和迷人，是仙是妖？已無從分辨。

  他有仙的清貴脫俗，絕世出塵，亦有妖的魅惑無雙，顛倒眾生。

  “九南……”

  墨華剛想說話，就被九南的手指點住唇瓣，九南搖了搖頭，“你先別說話，聽我說，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墨華總覺得九南說這話，有點……離別的氣息，墨華心裡一酸，勉強笑道，“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吧。”

  “我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墨華心裡一沉，借著如水月色，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見九南不再那麽黑亮的頭髮，若不是知道九南的變化，他一定以為這是月色的映照，才讓青絲顯得有些灰白，黯淡無光。

  墨華心裡的酸楚無人知曉，定了定神，露出溫柔的笑意，輕輕撫摸著九南的發絲，語氣親昵，“傻瓜，怎麽會沒機會呢？我們要在一起一生一世，還有幾千年的時間，足夠我們說悄悄話的了。”

  九南沉默不語，默默凝視著墨華的眼睛，似乎想看到墨華的心裡去，墨華逼著自己與九南對視，他知道，若此時此刻移開目光，九南一定會知道他有心事。

  其實，他並未撒謊，他一直以為他們會在一起直到老死，幾千年，上萬年，甚至更久，即便現在，明知九南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變得蒼老，生機越來越衰弱，但他仍堅定的相信，他們有未來！

  他又怎麽會眼睜睜看著他最愛的女子，短短幾天時間就生命耗盡？他一定會想方設法保住她的生命，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我真的感覺沒有時間了，墨華，我很害怕，也很不舍，我害怕哪一天我就再也醒不過來，我害怕就這樣離你而去，扔下你孤零零一個人，我害怕……”

  “傻瓜，有我在，別怕。”墨華擁緊九南顫抖的身體，她在他懷裡，像經歷了狂風驟雨的嬌弱花朵，也像受到驚嚇的柔弱小貓，他能感覺到她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一切有我。”墨華用力抱著九南，力氣大得幾乎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九南被桎梏得呼吸困難，但她不願放棄墨華的擁抱，也許，很快，她就會永遠的失去這個溫暖清冷的懷抱。

  “墨華，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傻瓜，又說什麽對不起？我們之間不允許有這三個字！”墨華拚命抬著頭，這樣，他的眼淚就能倒流回去，不會被九南看見他的悲傷，他清楚的感覺到她的肌膚不再年輕有彈性，她的頭髮變得灰白，也許，很快，她就會變得白發如霜，老態蒼蒼。

  “在人界的時候，我以為……”九南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說道，“我以為我與人族太子有了肌膚之親，所以，才對你那樣冷漠，我不想那樣完美清貴的你，和髒汙的我在一起，我不想玷汙你……”

  “傻瓜，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在意……”

  墨華剛開口，就被九南捂住唇瓣，九南搖搖頭，示意他安靜聽她說，“後來才知道不過是他讓國師對我下的幻象而已，我與他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我，同你一樣，是純潔無瑕的，所以，我才願意回到你的身邊，完完整整的做你的女人。”

  “九南……”

  “墨華，我隻願把最美好的自己給你，若哪一天，我不再美好了，我會離開你，從此，再不出現在你的視線裡。”

  “九南，你……”

  墨華心裡湧起強烈的不詳預感，不知為何，他突然感覺到他的九南要離開他了，不是生命耗盡而離開，而是……

  墨華不敢想下去，九南默默的看著他許久，忽而‘撲哧’一聲笑了，小小的拳頭輕輕捶著墨華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