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綿回頭,驀地一震,但很快鎮定下來,思索著該怎麽稱呼,最終,喊了一聲:“媽媽,您好。”
許美靜聽這稱呼,眉眼顯出一層厲色,嘴角冷冷扯了扯,嗤笑無疑:“上車。”
顧綿下意識想拒絕,這位婆婆,婚禮那天她對待她的方式真的不怎麽樣,但畢竟是季深行的媽媽,禮貌應該要有。
上了車,許美靜一路優雅沉默,顧綿緊挨著車窗邊,看著車駛離鬧市,越行越偏僻。
心漸漸不安,剛要問去哪裡時,車已經停在安靜街邊的咖啡館前。
顧綿下車,初冬的傍晚,路上沒幾個人。
許美靜戴著墨鏡進了咖啡館。
顧綿跟上。
剛落座,許美靜就發問:“深行出國了?”
顧綿點頭。
許美靜抬高了下巴,審視她,她沒摘掉墨鏡,擋住了視線,但顧綿感覺到了那份深深的厭惡和鄙夷。
“我也就不繞圈子了,顧小姐,你開個價,多少錢願意離開深行離開顧家?”
顧綿聽得發懵,但又覺得好笑,之前對這位婆婆的禮貌,真的不需要。
“你能嫁進季家,是因為深行的爺爺想要一個曾孫,你肚子裡剛好有,但,能給深行生孩子並且無論外在內在家世背景比你好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你,低-賤,配不上他。這是一百萬,夠你撫養孩子……”
顧綿這次是真的笑了。起身:“許女士,沒別的事我先走。”
許美靜攥緊手裡那張支票,墨鏡後的眼睛,厲芒毒蛇一樣看著顧綿。
冷笑:“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拿出手機:“她出去了,動手吧。”
顧綿出了咖啡館,望著掌心摳進去的指甲印,平息顫抖的呼吸,想起奶奶說,不用把許美靜當做婆婆,實在不明白許美靜是如何作為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的,再怎麽討厭她都可以,但她怎麽能連帶自己的孫子一起厭惡呢?
但她萬萬想不到,許美靜對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遠不止厭惡那麽簡單。
這裡沒有公交站牌,只能橫穿馬路去對面等著看有沒有計程車經過。
顧綿走到馬路中間,兩邊沒車,她放心地低頭從包裡拿手機想打電話給藍雙,但就是那一瞬,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輛車橫衝直撞過來,顧綿就那樣呆呆立在那裡,瞪大眼,什麽都來不及——
一聲巨響,人已經被撞飛倒地。
感覺到疼痛的時候,她的一隻胳膊和腿已經動彈不得,那輛車駛離,顧綿抬頭,沒看到車牌,稍一動,兩條腿之間有熱乎乎的東西流了出來,孩子!
疼痛迅速波及全身,艱難地翻開手機,哆嗦著撥了過去。
奇跡般的,這次接通了,顧綿從沒有哭的這麽絕望過:“季深行,救救我……”
那端沉默了幾秒,有聲音傳來:“不好意思,他在洗澡,需要我進去給你轉達嗎?”
如同江南柔風般溫潤的女聲,字裡行間的歉意,那麽真誠,真誠到刺耳。
季深行,你說你是我丈夫,給我避風擋雨,危難時第一個要想到你。
季深行,你說,綿綿,別害怕。
季深行,他們說你出差,你出差出到了一個女人的浴室?
季深行,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手摸著正在流失的肚子無力倒下,漫天的血泊中,看到的是咖啡館櫥窗映出來的那張帶著墨鏡正在微笑的臉。
劇痛,絕望……
誰來救救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