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理會,大手不由分說手給她下面擦拭,紙巾劃過敏-感地帶,帶著他的溫度,顧綿蹦緊身子,一時忘了掙扎。
但好在他手很快移開,把紙巾扔了:“這樣衛生。”
顧綿斜他,這個她可以自己來!
他給她提褲子,淡淡消毒水混合的男性氣息直直往她鼻尖撲,冷刺一樣的短發扎著她下頜。
扎得她,心亂。
……
凌楓站在門口,看著她被高大挺拔的男人抱出來。
頓了頓,開口:“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顧綿感激點點頭,她沒想過讓季深行在這裡多呆,根本,就不想看見他。
但她有事要跟他說。
凌楓出去了。
病房門關上。
季深行拿了條凳子在*邊坐下,他皮膚本就是皙白偏冷的那種,但現在添了些病態,更顯蒼白。
這麽多天了,發燒還沒好?
隔得這麽近,顧綿看得清楚,他真的瘦了很多,眼窩凹陷得更厲害,突出的眉骨讓他面部輪廓更顯深邃嶙峋。
季深行也在看她,一邊看她一邊回憶她之前完好的模樣,這張總是帶著點粉的小圓臉,現在瘦的尖尖的,蒼白,沒有血色。
他伸手鑽進被窩,要往她腹部靠過去,顧綿眼神一冷,突地彈身躲開,他這個舉動在她看來顯得虛偽!
腦海裡又閃過出事那天給他打的那通電話!
季深行手一僵,以為她在氣他遲遲不出現,唇角黯然:“我來晚了是不是。”
顧綿眼裡一絲輕嘲,認真不懼地看向他,醞釀了三天的話,她用盡全身力氣。
她說:“季深行,我們離……”
‘婚’字沒說出口就被他凶猛襲來的薄唇給堵回了嗓子裡!
他的唇冰冷乾燥,帶著憤怒之意在她唇齒間狠狠啃噬掃蕩,不是吻,是冷冰冰的怒氣。
顧綿不躲不閃,任由他折磨,閉上眼,眼角的淚斷了線,濕了一張臉,偽裝的再完美,他一出現,全部破攻。
……
藍雙過來時正好從病房門的小面玻璃看到這一幕。
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凌楓,他面無表情也在看著這一幕,藍雙幾乎能想象他此時的心情。
“凌楓,這有我,你先回去吧。”
凌楓望著病*上被吻住的人臉頰上的淚痕:“她是真的遲鈍,三年前沒發現我喜歡她,三年後的今天,沒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季深行。”
“我後悔三年前她跟我表白時沒有立即回應,當時承受家裡太多的壓力,一旦給她承諾就要負責,我怕了,怕她跟了我受我家裡人的氣,如果不能讓她幸福,跟她在一起就是我單方面的自私,現在,我錯過了她。”
藍雙聽他苦澀的聲音,作為顧綿的朋友,她只能說:“凌楓,她已經嫁人,既成事實,你又何必……”
凌風笑,寥落在唇角:“我對她的感情跟她嫁不嫁人沒有關系,比起得到她,我更想守護她。”
他看似是隨意地說。
但藍雙卻感動了,真正的絕世好男人,在這。
如果綿綿沒有和他錯過,或許比現在幸福?
……
病房內。
不知過了多久,冷硬的男性唇-瓣離開。
顧綿大口呼吸。
季深行抬手粗-魯給她擦眼淚,五官上情緒的陰霾顯而易見,聲音更是罕見的冰寒:“這種話,別讓我再聽到!”
聲音大得牆壁都在微顫。
“孩子的事,你接受現實,我們兩個努力還會再有,重要的是,你人沒事。”
季深行說的是真話,在聽到衛川說她出車禍的那一刻,他從未有過的害怕,害怕失去她。
但這話聽在顧綿耳朵裡卻無比刺耳,孩子,他有什麽資格提孩子?
“季深行,我們兩個本來就是因為孩子才牽扯到一起的,既然你心頭有摯愛,剛好,孩子沒了,你和我沒有繼續過下去的必要。”
下頜突然被猛地攫住,她被迫抬頭,對上他的嚴肅陰沉:“別給我耍小孩子脾氣,你鬧脾氣可以,鬧夠了,適可而止。”
他認為她說這樣的話無非是氣他出事時不在身邊,但他也有他的無奈。
孩子沒了,他心情不比她好,但他生性冷然,也理智,失去就是失去,除了接受事實,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他煩躁起身,往洗手間而去。
顧綿呆呆躺著,淚,不能停止。
看來他壓根就不知道她給她打過電話,那個叫妙可的女人,刪了通話記錄?
他出差和別的女人廝混,對婚姻不忠誠,她為什麽要和他過下去?
還有,孩子沒了,他這樣淡淡的反應,是根本不在乎?
……
季深行在洗手間裡呆了很久,煙一根一根不斷,洗手間憋仄的空間,最後是嗆得不能呼吸了,他才出來。
給彼此一點冷靜的時間,她年紀小,衝動比他多得多,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清楚,婚姻不是兒戲。
顧綿哭著哭著,額頭有發燙的跡象,她不敢再哭,害怕發燒,傷口感染就不好了。
洗手間的門開了,裡面有排氣扇的響聲,緊接著,門關緊。
季深行沒走過來,坐到了沙發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抻著緊皺的眉間,臉色,被白光照的青白。
隔著老遠,顧綿都能聞見他身上的煙味。
抽煙,是他心情煩悶的標志。
但她現在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想和他說一句話。
彼此沉默著,連進來量體溫的護-士都被房間裡冷滯的氣氛弄得愣愣的。
顧綿配合量體溫,好看的男人會讓人看了第一眼還想看第二眼,小護-士就不斷往沙發上長腿交疊面容英俊的男人身上瞄。
一邊瞄一邊和顧綿聊天:“剛才你老公怎麽走了呀?我看他神情特別落寞,你倆是不是吵架啦?顧小姐啊,像你老公這種絕世好男人真的沒地兒找第二個啦,你要看緊哦,被人拐走了你就哭吧……”
小護-士喋喋不休,顧綿尷尬,抬頭偷偷看一眼沙發上的男人,見他也正看自己,深黑的眼眸,冷沉沉。
薄唇扯了扯,似笑非笑的冷笑:“我怎麽不知道我是絕世好男人?”
護-士震住了,也不傻:“原來凌楓帥哥不是你老公……呵呵,顧小姐你怎麽不早說……啊,我還有別的病人,先走先走!”
低氣壓中,護-士逃逸。
顧綿無視頭頂那兩道能吃人的目光,看她的小說。
……
晚上七點的時候。
衛川過來了,提著大包小包,進來衝顧綿打了個招呼,徑直走到沙發前,皺眉看著沙發裡閉目疲憊的男人,腿踢了踢。
“給你把換洗衣服帶過來了。”
季深行睜眼,接過袋子拿出襯衫和褲子,起身,瞥了一眼顧綿:“你去醫院食堂vip區買一份晚餐,清淡,粥最好。”
這話是對衛川說的,沒有好語氣,是吩咐。
說完,身高腿長地往浴室而去。
衛川瞪一眼,回國就對他頤指氣使,當老媽子使喚呢!
氣得嘴都歪了,剛要走,顧綿攔住:“衛川,謝謝你,我不餓。”
她聽明白了,季深行是讓衛川給她買晚飯。
衛川笑:“姑奶奶,季大爺吩咐小的不敢不從,您老實點吃吧,早點把身體養好才能供他夜夜消遣,免得他一副欲-求不滿的死樣。”
顧綿:“……”
……
季深行洗完澡出來,筆挺的襯衫和西褲,短而硬的黑發濕漉漉垂著,五官清冽,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少。
走到病*邊,顧綿鼻息拂過一股純男性的氣息,混著男性沐浴露的清香,很強烈的鑽入鼻尖。
她往後躲了躲,拒絕他,拒絕他的氣味。
季深行陰沉著臉調了調點滴的頻率,大手過來按住她腦袋,掀她眼皮觀察她瞳孔的顏色,完全不顧顧綿的意願行-事,蠻橫。
“伸舌頭。”
顧綿戒備:“幹嘛?!”
男人淡淡瞥她一眼:“不是你腦子裡想的那樣。”
姑娘欲蓋彌彰:“我想哪樣了?”
“舌-吻。”
“……”
臉紅了……
基於他齷齪的本性,她剛才真以為他是要……舌吻……
“快點,要我拿鑷子夾出來?”
顧綿使勁瞪著他,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他早就骨頭都不剩了!
但,小-舌頭還是乖乖伸出來。
季深行看了看:“舌苔重,多吃東西,這幾天沒刷牙?”
顧綿:“……”
你才沒刷牙,你全家都沒刷牙!
這姑娘,法律關系上,連帶著把自己也罵了……
視線落到她扎著針的小手背,蒼白薄透的皮膚,淡青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本是白-嫩的肌膚,現在布滿大大小小的針孔,青紫交加。
心裡一根弦觸動,望著那些觸目驚心的針孔,他都覺得疼,撕開她手背上的膠布拔針。
“你幹嘛?”
他不說話,按了*頭的鈴,坐下拿出紙筆,不一會兒護-士進來了,他把寫了東西的紙遞過去:“從今天開始,患者早晨輸液,一大一小兩瓶,下午不輸,吃藥,藥品名我已經寫在紙上,你去藥房開了拿過來。”
護-士愣在那裡:“這位先生,顧小姐是否輸液,吃什麽藥由我們主治醫生決定……”
“你把這些藥給你主治醫生過目,他會同意的。”
護-士看著這個眉眼俊美氣場強大的男人,俏紅了臉,不再說什麽,點點頭出去了。
顧綿在一邊歎為觀止。
男色什麽的,不要臉!
……
衛川買了三人份的晚餐回來。
顧綿支起小桌子,有一口沒一口喝粥。
衛川和季深行在玻璃桌邊坐著,吃飯。
季深行吃了沒兩口,撂下筷子,按著眉心,沒有食欲的樣子。
衛川敲敲他碗沿:“多吃點,幾天啊瘦成這樣子,再不補補陽氣兒都沒了。”
有些話當著顧綿的面不好問,比如這幾天在美國治療情況怎麽樣,睡覺還會痙-攣嗎,會突然神志恍惚嗎?這種。
季深行踢桌角,嫌煩:“快點吃,吃完滾。”
衛川:“……”
他上輩子欠這位大爺八吊錢了?整一老媽子到頭來還要慘遭拋棄!靠!
……
顧綿吃完飯沒運動,整個人精神有些怏怏的,沒一會兒就迷瞪的睡著了。
口渴渴醒時,牆上的鍾已經指向二十二點。
病房門閉著,走廊安靜,偶爾有醫生或者病人經過的聲音。
顧綿撐著身體稍微坐起來,看到沙發上男人仰躺的睡姿,胳膊搭著眼睛擋住頭頂的光線,腿太長,超出單人沙發太多,擱在空中垂著。
這個姿勢,想必睡不好。
其實憑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找院方領導另開一間高級病房睡的。
顧綿當然知道,他與她擠在一間房,是為了方便照顧她。
心頭微微異樣。
靜靜望著他深邃如同山陵般起伏的側臉,顧綿心裡頭緒雜亂,想和他離婚的心思從出事那天生出,他們本來就是沒感情的婚姻,因為一個孩子套住,如今孩子沒了,她隱約猜到,他心頭藏著人,與其勉強過下去不如分開。
沙發上頎長的身軀動了動,胳膊移開眼睛,顧綿看見他緊鎖的雙眉,墨黑好看的顏色,只是擰成了結。
他嘴唇動了動,神色焦慮起來,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顫抖,痙-攣!
顧綿以為他是沒蓋東西冷的緣故,撐著身體下*拿了毯子走過去,輕輕擱在他身上,但他卻還是痙-攣不止,滿額頭的汗,臉上神情是夢到了極為恐怖夢境時的樣子,顧綿不知道怎麽辦,握住他的手,卻被他掌心冰冷的溫度一凍!
怎麽這麽涼?
她輕-輕-搓-著,余光瞥到他來時的行李袋,拉鏈開著,一整袋的藥稀稀落落呈放,全是不懂的外國文字。
這藥看起來不是普通感冒藥而像專門治療專業疾病的,藥瓶都貼著序號標簽。
他在吃這些藥?生病了嗎?什麽病?
疑問重重時,手倏地被人握緊,力度攥得她手腕發疼。
顧綿低頭看過去,猛然撞上他幽深漆黑的眼眸,他靜靜地,專注望她。
季深行看見她站在地上,當即皺眉:“怎麽下*了?”
他起身,雙臂一撈就把她小小的身子撈起,放在膝蓋上,大手圈緊她的小腰,下頜埋在她的頸間,深呼吸一口溫熱的甜香。
心中鬱氣,有所散。
身後是他堅-硬的胸膛,強烈的男性氣息將她包裹,脖子上的肌膚被他的呼吸灼著,又癢又熱,顧綿掙了掙,要起身。
腰間的大手卻更加緊了,他在她頸間的聲音,混著輕歎:“別動,讓我抱抱。”
顧綿不敢再動,心跳如雷。
他當真也就是抱抱,沒有其他動作,顧綿慢慢放下心,然而身子卻突然被他打橫抱起,她驚惶之下隻得環住他的脖子。
抬眸便是他漾動些許溫和的眼眸。
他把她放到*上,高大的身軀也擠上來,兩個人在窄窄的病*上側身而臥,顧綿背對他,他雙臂橫在她小腰上。
顧綿不適應地動了動,耳畔他疲憊的聲音:“抱著你睡,不會做噩夢。”
顧綿一怔。
到底是怎樣的噩夢?他這樣無助而悲傷的語氣。
很快,聽見他趨於平穩的呼吸。
他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臉色蒼白沒精神,連衛川都看出來他瘦了很多,這些天他到底幹嘛去了?
……
第二天。
上午,相處和諧,相安無事。
顧綿悶了四天,很擔心再不下*走走,她的腿估計要廢掉了。
下午,初冬溫和的日光蜷在玻璃窗,看著就讓人眼饞。
顧綿堅持要下樓去花園散步。
季深行同意,同意的附加條件是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搬來了一把輪椅。
顧綿一看臉就黑了。
“我雙腿健全,可以自己走路!”
“醫囑是用來遵循的,走路時會牽動身體,剛做完手術,子-宮很脆弱,不宜行動。”
提到敏感字眼,顧綿望著自己的肚子,好不容易有了點生氣的小臉兒一下黯然。
……
市立醫院的環境算是a市所有醫院裡最好的之一。
住院部樓下的花園,病人醫生不少,冬季,樹葉大多凋零,蒼茫的一片其實沒什麽可看的,顧綿只是為了呼吸這廣闊的空氣。
季深行推著她,低頭,是她卷卷松軟的長發,陽光下動人的光澤,逶迤著,蓋住瘦瘦小小的肩,被風吹的凌亂了,修長手指一縷一縷給她別到耳後。
臨了,沒忍住,指腹貪戀地摩挲了一下她討喜的耳-垂。
驚得顧綿一動,偏頭避開。
季深行眼眸一沉,從昨天他出現到現在,她總在刻意避開他的碰觸,並不是單純的生氣,而是實打實的冷淡。
失去的孩子,成了他們之間的隔閡。
……
下午四點,陽光褪了色,照耀的面積變小,起風了。
季深行推著她進了走廊。
顧綿低著頭玩自己頭髮,沒注意前方來了什麽人,季深行卻看見了,眉眼擰了擰,迅速繞到車前抱起顧綿撇下輪椅就往身旁的樓道裡跑。
不明所以,顧綿吃驚,被他用不舒服的姿勢抱著擠到牆上,背脊冰涼。
她不悅嚷嚷:“季深行你幹什麽……”
季深行唯恐她略尖的嗓音叫走道上的人聽見,但抱她在懷,騰不出手捂她的嘴,沒有思考的,薄唇封了下去,結結實實吻住。
“唔……季……”顧綿覺得他簡直神經病!
莫名其妙!突然吻她乾嗎!他們現在是要離婚的關系!
樓道外的走廊傳來聲音。
“采采,不走嗎?”
蘇采采回頭張望,嘀咕:“奇怪,我剛剛明明看見我小二嫂了,還聽見有人叫我二哥的名字……”
“蘇采采你快點,等會兒班主任的探視時間就要過了!”
“哦哦哦……”
腳步聲遠去。
顧綿才明白過來他這番突然的舉動是因為什麽。
她渾身是傷地出現在蘇采采面前,無疑是等於變相告訴她,她出事了,蘇采采知道她孩子沒了,那麽爺爺奶奶遲早也會知道。
想到爺爺奶奶望著她肚子殷殷期盼的眼神,顧綿心裡一澀。
蘇采采人都走遠了,顧綿想季深行應該可以放開她了吧。
但是眼下是什麽情況?!
他反倒將她抵在牆上抵得越發起勁!
唇上,他帶著清冽氣息的薄唇將她兩片唇-瓣堵得嚴嚴實實,她不會用鼻子呼吸,小臉兒漲得通紅,怒不可遏張嘴咬他的下唇,狠狠,咬死他!
卻不料給了男人可趁之機,貝齒主動張開,遇上了便宜哪有不佔的道理?
男人的舌頭當機立斷伸了進去,勾住她錯亂抵製的小-舌頭,深吻,來一記!
顧綿氣得要哭了,想想腹中失去的孩子,雖然和他沒有直接關系,但許美靜是他媽媽,而他,需要他的時候不出現,需要的時間過了,他又來招惹她做什麽?還對她凶,為所欲為,想吻就吻,當她是沒有脾氣的布娃娃?!
“你混蛋……唔……”
她捶打他,可他胸膛硬的跟塊石頭似的,頎長身軀隻管壓著她,她那點小拳頭根本撼不動他分毫!
季深行吻得有些忘我,唇角沾了她的眼淚,他才回神,意猶未盡地離開她,鼻尖抵著她皺巴巴的小鼻子,氣息不穩。
騰出一隻手要給她擦眼淚,顧綿拍開!
兩人彼此對望,她哭聲不停,他等了一陣,臉色有些難看了:“又不是沒親過,哭什麽。”
“季深行,孩子沒了,沒了你知道嗎?是不是孩子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你根本就沒期待過它的降生,還是你只是迫於爺爺的壓力,為你當初和我的那一晚上買單?”
她哭的聲嘶力竭,從見到他起就壓抑在心中的怒火,此刻,再也兜不住。
季深行蹙眉,看著她小臉被淚水洗的,眼眸底,生出一層漆黑。
他或許太理智,這個孩子來得突然,不在他的期待中,失去時,也沒那麽痛不欲生。
但孩子長在她身體裡,對她來說,就是她的命。
……
凌楓去病房沒找見人,問了護-士,護-士笑米米地說顧小姐,他老公帶她去散步了。
凌楓在病房裡沒有多逗留,也是,有充分理由照顧她的人來了,他再出現,難免顯得突兀。
寥落轉身,下樓,離開。
從電梯裡出來,肩胛骨的位置被人拍了拍。
轉身,是個女孩,年紀不大,嬌俏明媚地衝他笑。
臉,有幾分熟。
蘇采采等了等,見眼前身高修長的男人蹙眉打量自己,就知道他把她忘了。
媽媽的,她自詡長的漂漂,不是大眾臉啊!
“凌楓先生!”她笑,兩排整齊的貝齒。
凌楓記起來,機場遇到過。
他沒什麽反應地點點頭,轉身要走。
蘇采采覺得這個男人跟他二哥真的有一拚,無論長相身材還是如出一轍的冷冰冰神情,不同的是,這貨比她二哥年輕,眉間的桀驁不馴以及周身散發的強大氣場,都讓這個男人變得比二哥那種老男人更可口!
她走到他面前,張開雙臂攔住:“凌楓先生,我們真有緣,你怎麽也在這裡?”
凌楓擰眉。
蘇采采完全不介意他神情的不耐:“啊,我是來看我以前的班主任的,凌楓先生呢?看病還是探望?”
她嘰嘰喳喳的像煩人的小鳥。
凌楓眉頭上的結又多了一些,想起她在機場叫季深行二哥,那麽她是……季家人?
綿綿孩子沒了受傷住院的事,還瞞著季家二老……
凌楓扭頭,冷淡撇下一句:“我來看病。”
蘇采采的想象能力是慘絕人寰的,看到他手裡剛才不知道誰給發的泌--尿-科宣傳手冊,蘇采采歎息,可惜了一好一個美男啊:“凌楓先生,不要自卑哈,這年頭不-舉的男人太多了,能治好的哈,要樂觀喲……”
話沒說完,身側留下一股冷風——
凌楓黑著臉把冊子扔進垃圾桶!
……
顧綿回到病房到時候接到凌楓的電話。
說看見蘇采采在醫院,探望病人,可能接下來幾天還會再來,讓她小心點,別碰上了。
蘇采采剛才在醫院的事,顧綿已經知道。
季深行把她從輪椅抱回病*上,捋了捋被子,人並不離開,居高臨下看著她。
有話要說的樣子。
顧綿安靜等著。
他修長指節在眉心,短暫思忖,開腔:“孩子的事,爺爺奶奶那邊,暫時不能讓他們知道。爺爺身體每況愈下,最近心悸的次數又頻繁了,不該在這個時候刺激他。”
顧綿點頭,她存著和他一樣的心思,孩子沒了的消息太殘忍,何況爺爺對她肚子裡的孩子重視程度,太不一般。
她抬起頭:“那你的意思是?”
“你胳膊的傷,不能就這麽出現在他們面前,出院後我會找個理由跟他們說,讓你暫時不用回老宅別墅見他們。”
“季深行,我知道近段時間有必要隱瞞,但我不會打算長期隱瞞,再瞞,七八個月後孩子出不來,怎麽收場?與其讓他們發現不如找個合適的機會主動和他們說,我自己會看著辦的,另外,我想和你分開的想法,不是在開玩笑,這個我也會和爺爺說……”
她在他陡然陰沉的臉色下,抖著膽子再度想提一提離婚的事。
“你試試!”季深行徹底動了氣:“當初在酒吧是你死乞白賴纏著我讓我幫你,我幫了,收了你這個麻煩,現在你想拍拍屁-股走人?走到哪裡去?凌楓懷裡?想都別想!給我安分呆著!”
吼完,冰冷著臉拿了外套大步走出去了。
顧綿揪著被褥,煩。
……
季深行從吸煙室出來。
滿身煙味,刺鼻。
平時一包煙管小半月,現在短短兩天,沒了,可見情緒糟糕的可怕。
被她氣的!
怎麽就不能懂他的心思?任性,胡鬧,就因為孩子沒了,就因為他沒及時出現?要離婚?
想都別想。
站在走廊暗處,窗外鴉青色的天,冬的氣息濃厚,他身上的大衣蓋不住輕度的寒,也許是瘦了的緣故,脂肪少了,竟覺得冷。
冷,而且煩悶。
思忖良久,給衛川打過電話。
低沉的聲音是已經做好的決定:“醫院的專機給我空下來,待會兒你過來一趟,帶上一片安定藥。”
“季深行你丫的要幹嘛?”安定片,給誰吃?
季深行望著窗外黛青的傍晚,沒頭沒尾地來了句:“她不聽話,欠收拾。”
所以乾脆把她弄走得了,省得留她在這萬一她腦袋抽了跟爺爺坦白了怎麽辦?
爺爺那顆補了十幾回的心臟,他冒不起這個險。
……
晚上,顧綿喝了季深行買回來的粥後就開始犯困,困成了漿糊,一發不可收拾。
等季深行回別墅簡單拿了行李後過來,姑娘哈喇子差點沒流成一條河……
黑著臉給她清理了,出院手續已經辦好,抱了人上車,直奔機場。
從a市到海南,顧綿一路睡過。
……
海南。
飛機抵達,季深行抱起還在睡眠中的小小身子放到車後座,驅車往海邊度假村駛過去。
他在那裡有一棟私人別墅,十七歲後,很長一段時間漂泊在外,居無定所,那棟別墅,是他偶爾光顧的地方之一。
請了固定的傭人,吳嫂,這麽些年即使不去住,吳嫂守著別墅,負責清理打掃,讓它有家的感覺。
到了。
按門鈴。
吳嫂開門,見到他眼圈微紅:“少爺,您來了。”
季深行對吳嫂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不見的濃烈,但也不淺。
在最難熬的日子裡,吳嫂忍受著他惡劣的脾氣和時不時病發的恐怖狀態,一直不離不棄照顧著,雖然拿的是工資,這麽多年,更像親人。
季深行難得真正意義上地笑了笑。
吳嫂看到高大男人懷中的嬌小,眉開眼笑:“少奶奶?我還是第一回見呢。”
季深行點點頭,抱著人進了早就收拾好的臥室。
蓋好被子,看著她安靜的睡顏蹙眉,明明隻給她吃了一片安定,怎麽到現在還沒醒?
他扯了領帶,解開襯衣鎖骨位置的兩顆扣,出去,吳嫂斷了熱騰騰的飯菜出來:“少爺,坐飛機辛苦了吧,吃點東西。”
季深行叫她坐下跟著一塊兒吃,吳嫂倒隨和,不是拘謹的人,便坐下了。
他吃飯慢條斯理,大多沉默,偶爾吳嫂問一句,他耐心回答。
吃完飯在露台上站了一會兒,指尖一根煙,輕霧繚繞下微醺的眼眸,沉靜看著不遠處的海景,在這裡住過的每一天,包括病發時自己的狀態,全部浮現腦海。
怔忪了半晌,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就聽見臥室的說話聲。
她醒了?
唇淡淡勾了一個弧度,他邊擦頭髮邊走進去。
臥室內。
明晃晃的暖色調水晶吊燈。
顧綿站在*上,目光從敞開的落地窗外夜色下的海灘上收回,一副戒備姿態看著身處的陌生環境。
吳嫂笑米米地站在一旁:“少奶奶,您可醒了,睡了很久了呢。”
“您好,您是……?”
“我是這裡的傭人。”
“這裡是哪裡?”
“海南,少爺的一處海景別墅。”
海南?!
顧綿瞪大眼!
貌似睡前還在a市醫院躺著呢,怎麽瞬間身下的這張*就變成了在海南的了?
她怎麽會來海南?誰帶她來的?季深行?
滿腦子疑問時,臥室門被人推開,身形修長的男人一身浴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