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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卯時七刻左右，天色破曉，晨曦微開，大賀摩會已經起來了。自四年前一人博殺巨熊完成成-人禮後，他就加入了紇便部落的扈衛部，從最低的侍衛小隊長做起，一直成為紇便部扈衛部首領侍衛官撻馬狨沙裡。在撻馬部的這四年，他早已經養成了早起的習慣。雖然他的動作控制到最小，躡手躡腳的，但還是打擾到了身後熊皮褥子裡妻子依藍的好夢。

  依藍睡眼朦朧，眼睛也沒睜開，帶著慵懶的嗓音問丈夫：“易大帥這個時候只怕還沒有起來吧，你趕什麽？”

  “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在易帥麾下效力了，我得早去準備。”摩會有些漫不經心的回道，一邊走到火盆前取下還在炭上架著的水壺，走到一邊倒入盆中摻入冷水開%無%錯% 3..始洗漱。從今天開始，就要暫時到武州軍中了，他想給人留個好印象。畢竟身份就要不一樣了，契丹與武州結盟後，成為了聯盟副盟主以及坐上了契丹軍軍主的父親已經正式表示，請易風派軍官來幫忙訓練契丹新軍的同時，契丹十部也挑選各部落的年青子弟們做為預備軍官，送入武州軍中學習統兵。當然，這些選出來的子弟基本上都是各部族中大小部落頭領們的子弟，他們去武州軍中學習帶兵打仗不假。但也還有一層契丹和武州軍都心照不宣的意思，那就是這些契丹貴族子弟們也將是去成為質子的。這些貴族子弟們，將會隨著武州軍回到懷荒。成為契丹與武州軍聯盟的質子。當然，雙方也早有約定，最快一年最遲三年，這些契丹受訓貴族子弟們就將學成歸返，到時會有另外一批契丹年青貴族子弟接替他們到懷荒受訓。 離開熟悉的撻馬部，放下撻馬狨沙裡的職位。前去武州軍中受訓為質。這對摩會來說，並不是一個自己很高興的決定。其實以他在部族裡的威望，早已經就是紇便部年青一輩中的第一勇士了，而且統領撻馬部數年，早算的上是部族裡的頭領人物了。可惜在這件事情上，他卻沒有什麽話語權，父親一句話，就解除了他撻馬狨沙裡的扈衛部指揮官職位。而且現在的撻馬部也進行整訓。馬上要按漢軍的方式改成騎兵扈衛團，他留下來也沒什麽作為。當然。他不想離開部族，並沒有什麽寧為雞頭不為牛尾的想法，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易風，或者說是因為陳婤。 而契丹族的女人們，和契丹男人差不多，也是這種髡發發式。女子發式不如男子的多，但也有七八種，最主要的則是剃去前額至耳鬢沿邊部份頭髮，其它未經剪剃的長發，則在頭頂用繩帶結扎在一起，另外在左側分出一小綹長發，編成發辮，繞前額再盤回頭頂，壓在頭頂的束發上，與束發扎在一起，耳後及腦後的長發向身後下披。還有隻保留頭頂一束長發的，或者乾脆全部剪成短發的，或者保留全部頭髮，但剪短發稍，全部向後稍攏，垂於肩背披散開來

  這些發式都是契丹族數百年來的傳統，不論是青牛還是白馬部落的各族，都是如此。可偏偏摩會看來，卻是難以接受。不管是剪掉前額至兩鬢部份頭髮，還是全部剪掉，或者全部保留的披肩發，在受徐德言傳授儒學漢文化的摩會看來，這都是與禮不合的野蠻表現。正是因此，身為契丹勇士的摩會，卻沒有髡發，而是如徐德言一樣束發，甚至連衣服也從契丹傳統的左衽袍服，改成了右衽漢魏風格的漢家服飾。從這一點上，摩會到是有些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的樣子，比起崇尚漢家文化的父親咄羅，摩會這個徐德言的弟子，則更勝數倍。本來靠近中原的胡夷都有崇尚漢文化的習慣，越靠近就越是如此。就如同當初強大的鮮卑，不也曾全面推行漢文化，甚至把國都從代北的平城遷往了中原的腹心洛陽，甚至後來全面推行漢化，改漢姓，穿漢服，用漢字等等。紇便部落的契丹人對於少族長的哈漢行為，倒是沒多大意見，這個時代，漢家雖然剛經歷幾百年的分裂時期，可在契丹等這些部族的眼裡，依然是代表著強大和富裕。

  不過摩會哈漢哈的有些特別。他老子也頂多是崇尚漢文化，學習漢文化，但骨子裡畢竟還是一個契丹人。可是摩會卻不同了。自小跟隨徐德言學習漢文化的他，長大了居然難以接受同族的女子。不但如此，他還漸漸愛上了師妹陳婤。

  原本摩會也知道師父師娘有意把陳婤嫁給兄弟元昊，這份心思也就埋在心底而已。但元昊失蹤之後就再無消息，漸漸的他的這份心思也就又活泛起來。只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是，紇便族會受到鐵勒人的大舉侵襲，而且還因此受創嚴重。而偏偏這個時候，元昊又出現了，而且是以他們紇便族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現的。失蹤幾年之後再出現的元昊。已經成為了大隋的大將軍，長寧郡公武州總管刺史，手握數萬精兵。不但如此，竟然還是中原漢帝國天子的皇孫。這個突然的巨變。讓曾經在元昊面前很有幾份身份優勢的少族長頓時就只能仰望。偏偏因為易風救了契丹，他還不能有其它的想法。而也就是到了此時，老師徐德言才向父親透露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他竟然是數年前被隋國滅掉的陳國駙馬，那位向來溫柔賢惠的師娘，居然曾是陳國的公主，而他一直喜愛的阿婤，居然是陳國最後一個皇帝的女兒。是師娘的親侄女。

  一個隋國皇孫，一個陳國公主。元昊和阿婤似乎確實是天生一對。

  摩會的父親咄羅是個聰明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很快就做了一個決定，讓兒子摩會徹底的和阿婤斷了那點本就不可能的念想。摩會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得勝後的酒宴上回來後把他單獨叫進了帳中，有些歎息的對他說的幾句話。父親說：“兒子，元昊不是過去那個流落草原的孩子了，他如今叫易風，也許以後會叫楊風什麽的，他是大隋的郡公，大將軍總管，還是隋國天子的孫子。而阿婤，你現在也知道了，她也是金枝玉葉，是陳國的公主，哪怕是亡國的公主，也是一個中原的公主啊。皇孫和公主，他們才是天生的一對。”…

  摩會聽了心裡登時就涼了半截，對父親說：“王子和公主，確實是般配。說到底，還是咱們太弱了，連一個臣服於突厥的鐵勒部族都能把我們打的狼狽而逃，還得靠易風救援。別說易風是皇子，阿婤是公主，就算易風只是一個隋國總管將軍，兒子也知道，沒能力跟他爭女人。”

  聽了兒子明白的話，咄羅長歎一聲道：“兒子，你也讀了很多漢書，當知道一句漢話，大丈夫何患無妻？放下心裡的那段牽掛吧，雖然我們實力不如易風，可好歹為父也是紇便部的莫賀弗，你也是十幾萬人部族的少族長。我想來想去，給你找了一門親事，是奚族阿會部族長蘇支的女兒，嫡次女，據說條件還不錯的，你若是同意，這事就算訂下了，盡早迎娶過門吧。”

  這門親事咄了費了不小的心，蘇支是奚族阿會部的族長，阿會部也是奚族五部中最強的一部，正因此，蘇支也是庫莫奚軍的軍主。若是兒子摩會能迎娶蘇支的女兒，那麽契丹紇便部和奚族阿會部就算是聯姻，這在聯盟之內也有了一個穩固可靠的盟友。更何況，他還有一件事沒對兒子說，他有消息得知，蘇支那個剛失去未婚夫的嫡長女蠻月，其實各方面條件更好，不過蘇支似乎已經有意要把這個女兒嫁給易風。雖然說易風已經有了幾個女人了，可這也並不是問題。咄羅對於蘇支的做法其實是很讚成的，可惜自己沒有這樣合適的女兒。不過兒子若娶了蘇支的二女兒，而蘇支的大女兒又嫁給了易風的話，那兒子不但不會跟易風爭阿婤得罪易風，還反而會因此跟易風成為連襟，這就是大大的好事了。

  這些事情咄羅沒有跟兒子說，兒子並不需要知道這些，總之，他這個當父親的都是為了兒子好就是了，順便，也是為了部族。

  洗了臉漱了口，摩會又修剪了下胡須，思忖著今天穿什麽衣服去。眼下是十一月的天氣，外面白雪茫茫，天氣很冷。穿皮裘雖然更暖和，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把那套易風送給他的箱子打開，裡面是一整套的軍服鎧甲。嶄新的衣服和鎧甲，武州軍的團營級製式軍服鎧甲。由裡到外，一整套。細麻內衣，外面的絲綢長袍，再配上夾襖和皮裘衣和大氅，此外還有一套全手工精心打磨製造的鋼板甲，以及一把指揮刀。

  換上嶄新的軍服，再將那泛著藏青色的半身鎧甲穿好，配上劍，左手抱著頭盔，摩會低頭看了看水盆裡的自己，本就年青強壯的自己，穿了這套漢式鎧甲軍服之後，越發襯出威武氣勢，顯得精神抖擻。

  看著那個影子，摩會心中很是複雜。

  僅僅從這一套軍服鎧甲中，就能看出武州軍的強大來。這樣的一套鎧甲，就是放到整個紇便部族，也都是傳世珍寶一樣的寶甲，可這卻僅僅只是武州軍中批量製式鎧甲。雖然標注是團營級軍官配發，但實際上據他所知，武州軍中，因為糧餉獎賞很高，軍官們都很有錢，許多軍官都是特別訂製。像他這種營團級製式鎧甲，其實很多都級軍官，甚至是隊級軍官只要花些錢，就能把自己的都隊級軍官製式鎧甲升級成這式鎧甲了，甚至營團級的軍官，更是沒有幾個真正穿這種大路貨，他們的鎧甲更堅固更輕便也更好看。

  想想自己當初帶領的撻馬部，雖然這些扈衛騎士們都是紇便部最精銳的侍衛，可這些騎士們大部份連套鐵甲都沒有。再看看武州軍，兩次擊敗鐵勒人後，繳獲的數千套鐵甲皮甲，人家看不都看不一眼，直接就當成破銅爛鐵的垃圾一樣，最後全便宜的送給了奚契丹霫三部。

  正是見識到了易風的強悍實力後，摩會最終還是斷了對阿婤的那點念想，他隨著父親去拜會了奚族阿會部的蘇支族長一次，然後很恰好的遇到了蘇支的二女兒依藍。雙方見了一面後，互相感覺都還不錯。依藍比他矮不了多少，長相也很不錯，最讓他滿意的是，蘇支也是個仰慕中原文化的藩人，他自己會說漢話，幾個女兒也都受過漢人老師的教導，因此都會漢話，甚至穿著打扮上，也都和漢人相當。就憑這點，摩會就覺得很滿意了。他想，娶個這樣的女人，雖然不是如阿婤一樣真正的漢家女兒，也算不錯了，就很痛快的讓父親向蘇家提了親，然後兩家都是趁熱打鐵，趁著易風和幾家人馬都在，直接好事快辦，數天時間就把婚事準備好了，然後直接就舉行了婚禮，辦了婚宴，就在饒樂河邊成了婚。

  看了看天色，天已經大亮，這個時候隱約能聽到遠處武州軍營裡傳來的起床號聲。摩會和妻子依藍打了個招呼，讓她繼續睡，自己便放下帳簾，走到馬棚牽出自己的戰馬，翻身上馬向武州軍大營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