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二十五分。
波尼·克爾斯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看向腕間的手表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她不會臨時放了自己的鴿子吧!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他真的一點兒都不介意把事情鬧大,哪怕掀翻整個中海,也會把她挖出來!活了這麽多年,波尼·克爾斯還從來沒有被人爽約過!
十二點二十八分。
他看見有空姐正微笑著引領一個臉色極度蒼白,看起來像個鬼一樣的女人朝貴賓室走過來,女鬼的手裡還拖著一個很小的行李箱。
謝天謝地,不知道為什麽,波尼·克爾斯竟然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你遲到了。”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雖然是坐著,但依舊氣派不減。
刁冉冉謝過空姐,把自己的行李箱交給她,然後才平靜地說道:“不會,還有一分鍾。”
她的神態十分篤定,好像早已經把每一分鍾都計算得清清楚楚。
“你這麽厲害,怎麽還經營不好一段婚姻?”
話一出口,波尼·克爾斯就有些隱隱地後悔了,不過,也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和預計的並不一樣,她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任何被刺痛的表情,只見刁冉冉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用手托腮,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確實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等我想明白了再回答你吧。不如,你先告訴我,你也離了三次婚,想必很有心得。”
波尼·克爾斯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他實在不想和任何人提及那三段婚姻,每一段都像個笑話,而且是舉世皆知的大笑話。正因為如此,刁冉冉知道他離了三次婚,也一點兒不讓他覺得驚訝,他的私生活已經被絡無限制放大,他本人也已經被釘在了“渣男”的頭號恥辱柱上。
“我要喝咖啡,黑咖啡。”
波尼·克爾斯的眼角輕微地跳動著,那是他在壓抑著負面情緒的表現之一。
刁冉冉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等他又重複了一遍,她才像是哄孩子一樣地說道:“不是說你有私人飛機嗎?飛機上有,等會兒登機之後就能喝到了。”
她的語氣徹底惹惱了他,他大吼道:“我現在就要喝!門外有星巴克!”
刁冉冉挑眉:“哦,我也看見了。”
波尼·克爾斯氣得一拳砸在沙發扶手上,憤怒地咆哮道:“我是叫你當助理,不是跟我一起上脫口秀節目的!”
她隻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踩著高跟鞋走了出去。
他凝視著女人那一道窈窕的身影,惱怒不減反增。習慣了阿曼達女士的專業與寡言,波尼·克爾斯不由得對自己新招來的這位助理充滿了懷疑,很快地,他又勸著自己,就當養了一個閑人,用來換取喬瑞秋五年的忠心耿耿好了。
機場的咖啡店,向來不缺少客人。
刁冉冉要了一杯黑咖啡,想了想,也給自己要了一杯。
在來機場的路上,她有好幾次都想刹車,把行李丟掉,殺回去,找戰行川拚命。
但她終於還是忍住了。
她現在勢單力薄,一窮二白,而且剛剛脫離了牢獄之災,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去了也是白白送死,說不定就算拚了命,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何況,會所經理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即便是拿到法庭上,也不能完全用來當做證據。
“小姐,麻煩稍等一下哦,今天的客人有點兒多。”
刁冉冉點點頭,走到一邊去,找了個空座坐下。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吉詩雪的號碼。
“刁小姐!”
吉詩雪顯然又驚又喜,從聲音裡就能聽得出來。
“還好嗎?”
刁冉冉笑著問道,她知道,律擎寰收購了她的公司以後,吉詩雪和安吉麗娜等一眾老臣都沒有離開,除去忠心耿耿這一因素外,自然還因為新老板對員工的待遇相當不錯,做生不如做熟,經過短暫的考慮之後,大家紛紛留了下來。
“還好,律總對我們留下來的員工很好,只不過現在手上沒有什麽工作,都是在做以前的舊項目,大家的士氣有些低迷。”
吉詩雪實話實說。
刁冉冉猜到了,現在的硫覓,其實也和苟延殘喘差不多。
“別擔心,等過了這陣子風頭,律總就會投資,開拓新項目了,我知道他不會買一家賠錢的公司的,他肯定有自己的計劃,你們先不要著急,做好手頭上的事情,到時候大展拳腳。”
臨別在即,她難免叮囑幾句自己曾經的助理。
“刁小姐,你回來吧,律總一定會讓你繼續執掌硫覓的!就算你現在不是公司的老板,可也一樣可以做高層啊……”
吉詩雪不明白,為什麽刁冉冉再也不打算回公司了,這是她的心血,而她就這麽放棄了。
“這件事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讓你幫我發一條微博,我的微博帳號以前都是你幫我打理,所以我研究了半天,也不太會用。等一下我把一個文檔發給你,等下午的時候,你登錄我的帳號,發完就可以了,至於留言之類的不用去理會,這個帳號以後我也不會再用了。今天是刁冉冉的最後一天。”
她深吸一口氣,快速地說道。
余光看見,她的兩杯咖啡已經好了。
吉詩雪雖然懵懂,可也只能說好,刁冉冉也不廢話,掛斷電話,直接傳了一個小文檔過去,然後關機。
當她端著兩杯咖啡走回貴賓候機室的時候,才發現波尼·克爾斯已經滿臉急色地在等她了。
“快一點兒!為什麽讓你買一杯咖啡就好像讓你去種咖啡豆一樣慢!”
他伸手奪過,然後用空著的那隻手很自然地拉過刁冉冉空著的那隻手。
兩個人一人握著一杯咖啡,快速地穿過通道。
她被他拉著,一路向前,有些失神地看著今天藍得不正常的天空,這樣的好天氣對於中海來說,是極為難得的。
再見,中海。
不用太久,我就會回來的。
*****
戰行川穿著一身寬松的家居服,正站在嬰兒床旁邊,逗弄著剛剛睡醒的戰睿玨。
小家夥中午喝了奶之後,一口氣睡了兩個小時,在下午三點,陽光最好的時候醒了過來。他醒來之後也不哭不鬧,啃著自己的腳丫,咯咯地樂起來,沒完沒了。
戰行川真想把虞幼薇喊來,讓她親眼看一看,證明孩子真的沒有經常哭鬧,哪怕是在夜裡也很安靜。就連請來的育嬰護士都說,這真是一個很好帶的孩子,不操心。
他伸出手,戰睿玨捏住他的手指,往自己還沒有長牙的嘴裡塞,流了好多口水在上面。
“喂,喂,那是我的手,不是奶嘴。”
戰行川慌忙把手抽了回來,順手塞了個奶嘴給他吮著。
就在這時,他的心臟忽然小小地疼了一下,從來沒有過的細細的那種抽痛,就像是連著一根絲線,用力地扯著心臟。
戰睿玨也吐出奶嘴,咧嘴哭了起來,毫無緣由似的,嚇了大家一跳。
育嬰護士急忙抱起他,走到一旁去哄著。
戰行川按著左心房,鎮定了一下,待那種感覺消失,然後走出嬰兒房,徑直走進書房。
他住院的時間裡,積壓了大量的工作,雖然那段期間有容謙和孔妙妙幫忙,但很多決策上的文件還需要戰行川親自過目。
在鍵盤上輸入密碼,筆記本的屏幕亮了。
屏保是他和刁冉冉的一張婚紗照。
坦白說,結婚照照得並不是十分好看,他們的婚禮籌備得匆匆忙忙,盡管有錢,可兩個人都是大忙人。還記得拍婚紗照那天,天氣有些陰沉,就連攝影師都建議,能否改天,不料他們的行程表都是滿滿的,隻空出那一天。
幸好,經過後期的精修,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是陰天,新人背後的藍天,藍得不像是真的。
就像今天一樣。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是孔妙妙打來的,戰行川一滯,離婚的事情,他還沒有告訴她。
“你怎麽就真的離婚了?你怎麽能這麽做?你居然一分錢都沒有給她!你的錢是打算都給那個女人嗎?她的娘家已經破產了,她的公司也賣掉了,你讓她下半輩子怎麽活?”
孔妙妙氣急敗壞的聲音隔著老遠,也能蹂躪著戰行川的耳膜。
他等她說完,才淡淡開口:“離婚協議書是她那邊的律師擬定的,我只是簽字而已,她沒向我要錢,也許是不需要。至於她下半輩子怎麽過,我猜,會很精彩,精彩到好幾個男人不惜為她大打出手……”
不等他說完,孔妙妙已經吼道:“你自己上看吧,她發了微博!我這裡還要幫你擋著記者!你要是有良心,就在家好好帶孩子!別跑去跟不三不四的女人約會!要是被人拍到了,大家都知道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而離婚了!”
戰行川怔了怔,這才放下手機,快速地移動鼠標,登錄頁。
果然,就在幾分鍾以前,沉寂許久許久的刁冉冉的個人主頁上,終於更新了一條狀態,有文字,也有圖片。
而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鍾時間裡,下面已經有了大量的轉發和評論。
戰行川揉了揉心口,靜下來,細細地看著她的微博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