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門響,一直閉著眼睛在休息的戰行川立即睜開眼睛,吃力地看向門口。
令他失望的是,推門走進來的人是他的司機,一隻手上拿著一個大提包,裡面塞得鼓鼓的,另一隻手上也有一些住院需要用的東西。
很明顯,是冉習習收拾了這些東西,讓司機送過來。
但她本人並沒有來。
傍晚的時候,李姐拗不過戰睿玨,隻好帶著他一起來了醫院。
看著上半身和一條腿都不能動的戰行川,戰睿玨嚇得小臉慘白,眼眶也紅紅的,幾次想要伸出手來摸一摸他的腿,但又不敢碰。
“痛……”
他帶著哭腔,抽噎著說道。
戰行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痛的是我,你喊什麽痛?”
李姐來的時候,從家裡帶來了一些湯,護工看過,確定裡面沒有需要忌口的東西,於是接過來,喂了戰行川喝了一小碗。
向周圍看了一圈,左右都不見冉習習,戰睿玨的心裡不踏實,他拽了拽李姐的手,眨著大眼睛,充滿疑惑地看向她。
李姐無奈:“她不在這裡。”
戰睿玨的嘴一下子撅了起來,都能掛住油瓶了。
本來,他就不太願意搬到戰家大宅,現在又一連兩天沒見到冉習習,戰睿玨的情緒非常低落。而且,明天就是他正式入園的日子了,戰行川受傷住院,肯定不會送他去幼兒園,現在就連冉習習都不在……一想到自己的身邊只有保姆,戰睿玨的心裡非常不是滋味兒。
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別的小朋友知道,自己的身邊沒有媽媽。
“李姐,一會兒你帶睿睿去找習習,她在家。”
戰行川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
雖然不明白他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見戰行川發話,李姐還是立即點頭,一口答應下來。
她帶著戰睿玨離開醫院,返回家中。
一進家門,戰睿玨連鞋都沒有換,就朝著坐在沙發上的冉習習飛奔過去。
她正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一個抱枕,連燈都沒有開,呆呆地出神,就連李姐開門的聲音都沒有留意到。一直聽到戰睿玨“噠噠噠”的腳步聲,冉習習才如夢初醒,看著正在向自己跑來的猶如一隻小鳥般的孩子,她微微一怔,懷裡的抱枕兀自滑落在地,落在了腳邊。
“睿睿!”
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冉習習立即想要站起來。
但她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了,雙腿發麻,全身的重心不穩,剛一動,冉習習就撲倒在了地板上,膝蓋生疼。
戰睿玨嚇了一大跳,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攙扶她。
冉習習沒有想到他會來,此刻一見到戰睿玨,她有一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從第一面起,她就一直很喜歡這個孩子,可那時候的喜歡,和知道他是自己親骨肉的喜歡還不一樣。血緣這東西是多麽的神奇,將上一代和下一代緊緊地綁在一起,用一種無形的紐帶,延續下去。
“睿睿,你怎麽來了?”
冉習習跪在地板上,一邊摸著戰睿玨的頭,一邊看向在門口換鞋的李姐。
“爸爸痛。”
戰睿玨的眼圈又紅了,哽咽著說道。
看來,他已經知道戰行川被車撞到的事情了。
“我們剛從醫院回來,戰先生讓我帶著睿睿來這裡,看看你怎麽樣了。沒事吧?”
李姐走過來,把客廳的燈打開。
燈光亮起,她這才看見,冉習習好像哭過,一雙眼睛紅腫得嚇人,臉頰上還有明顯的淚痕。見狀,李姐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去廚房,準備做一點東西給她吃。
戰睿玨也伸出手,輕輕地拍了兩下冉習習的臉,然後用雙手一把捧住,吹了兩口氣。
“不哭。不哭。”
他小大人似的在她的耳邊輕聲勸著,然後還湊上前,用自己的臉貼了貼她的臉,十分貼心。
冉習習一把抱住戰睿玨,緊緊地用雙臂環抱著她的骨肉,淚如雨下。
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哭,但戰睿玨沒有動,任由她抱著自己,一直到冉習習用的力氣有些大,他才輕微地掙扎了一下,口中小聲說道:“有點兒疼……”
她馬上反應了過來,原來,自己情不自禁地用了太大的力氣,竟然把孩子弄疼了。
“對不起,睿睿,弄疼你了。”
冉習習收回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一臉歉意地說道。
十分大度地搖了搖頭,戰睿玨挺直胸脯,很有男子漢的樣子:“你別哭。”
她破涕為笑:“嗯,不哭了。走,我帶你去洗臉。”
見自己的淚水都蹭到了戰睿玨的臉上,冉習習試著站起來,活動了幾下發麻的雙腿,牽著他的手,和他一起去洗臉。
一大一小出來的時候,李姐已經燒好了水,給他們兩個人各自衝了一點麥片。
冉習習中午就吃得不多,折騰了一下午,她早就餓了。
剛吃了兩口,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進來一條信息。拿起來一看,冉習習微微一怔,是波尼·克爾斯發來的,問她回程的路上是否一切順利。
無奈地拍了一下額頭,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忘記了把她其實沒能順利登機的這件事告訴給他。
這麽說的話,他一定以為她現在在飛機上……
冉習習組織了半天語言,委婉地把自己不小心買到了無效票的情況回復給波尼·克爾斯。把信息發過去之後,她的心頭一直惴惴不安,覺得他肯定會罵自己。
果不其然,她剛放下手機,他的信息就回來了。
“你不會再買一張嗎?愚蠢!”
她幾乎都能想象到他打出這串字符時候的表情,一定充滿了嘲諷和鄙夷。
左思右想,冉習習還是回過去了一行字——
“我當年的離婚手續沒有辦理妥當,中間出了一些問題,需要重新辦理,牽扯到一些法律流程,所以我現在沒有辦法馬上回去,對不起。”
這些話,當面說其實更好一些,可她覺得有一點說不出口。
還來不及想更多,他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聽得出來,波尼·克爾斯的心情很差,他一張口就是一連串的質問,大意是,為什麽她連最基本的離婚手續都會出紕漏,而且,竟然隔了三年才發現有問題。
冉習習一言不發,靜靜地等著他發泄完畢。
然而,除了“對不起”,她又能說什麽呢?
“我會向人事部提出書面的辭職申請,至於具體的辭職流程,我稍後會回去辦理。對於公司的損失,我會盡可能地彌補……”
她咬著嘴唇,底氣不足地說道。
“彌補?你一個小助理,一年的薪水還不夠給我的貓買罐頭,你拿什麽彌補?你是打算去紅燈區做脫衣舞娘嗎?”
波尼·克爾斯氣得抓狂,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一隻手不停地扯著自己的頭髮。
他快瘋了,不是說好了的,再過幾個小時就能見到她嗎?為什麽一切又忽然變了卦?一定都是那個可惡的男人,她的前夫!
對於他的口不擇言,冉習習並沒有真的生氣。
她承認,自己太任性了,這份工作是人人趨之若鶩的,而她卻不夠珍惜,一再地推遲回國日期。雖然阿曼達嘴上不說,但冉習習也知道,她一個人很辛苦,要做雙份工作,還要隨時提防著波尼·克爾斯炸藥桶一般的脾氣。
這三年來,他被慣壞了,脾氣越來越差。
每每他發脾氣,大家都知道,去找冉習習準沒錯,只有她能讓他盡快平靜下來,因為也只有她一個人敢拍著桌子和他對吼。
現在,這個唯一的“保險杠”不在公司,大家全都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她越不回去,波尼·克爾斯的脾氣就越差,下面交上去的報告,沒有一份是不被駁回的,底下人怨聲載道,天天加班。
“我很嚴肅地警告你,馬上回來,必須,馬上!”
他停下腳步,一臉凶神惡煞地說道。
冉習習遲疑了兩秒鍾,又向他道了一次歉。
“你!”
他幾乎氣炸,直接摔了手機。
聽著手機裡傳來的一陣陣忙音,冉習習歎氣,一轉頭,她看見戰睿玨正看著這邊,小嘴一張:“老外。”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點點頭:“對,那個老外,你還記得他嗎?”
小家夥記性真好,波尼·克爾斯離開中海有一段時間了,沒想到戰睿玨竟然還記得他。
看來,他對這個老外的印象還不錯。
戰睿玨放下手裡的杓子,雙手模擬著拿著遊戲手柄的樣子,嘴裡嘟嘟作響。
冉習習走過去,輕輕抱住他。
“睿睿,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生活?我是指,我們每天都在一起,我送你去幼兒園,我陪你玩,每天晚上給你讀故事,周末呢,我們就去城郊的農場和莊園……”
說話間,她的腦子裡已經情不自禁地勾勒起了和戰睿玨一起在國外生活的場景來。
她想好了,自己辭掉工作以後,時間會充裕很多,可以多陪陪他。手裡的積蓄暫時夠用,偶爾也可以接一點攝影方面的工作,貼補家用。
除了離婚,她現在還要爭奪撫養權,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