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整潔的廚房裡傳來了嘩嘩的水聲，終於令整個公寓裡多了一絲生活的氣息。

  太乾淨，太安靜，所以顯得不食人間煙火，所以顯得沒有人情味。

  冉習習挑了幾樣水果，撩起袖子，正在認真地清洗著。

  忽然，她用余光看見有人走了過來。

  剛要開口，律擎宇就從身後抱住了她。

  她渾身一僵，低低說道：“放開我。”

  他立即松開手，一臉茫然，又有些愧疚：“抱歉……我、我弄混了……你低頭洗東西的樣子，和一菲有些相似……我……”

  冉習習松了一口氣，飛快地衝洗著，然後將水果放進果盤。

  “好了，可以吃了。”

  她端著果盤，走到客廳，放到茶幾上。

  “有水果刀嗎？”

  冉習習環視一圈，輕聲問道。

  律擎宇也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了一顆葡萄，並不吃，只是在指尖把玩。

  “你覺得，這裡會有嗎？估計是怕我割腕，別說水果刀，就連剪刀都沒有。”

  他有些不屑地開口反問道。

  冉習習隻好坐下來，沉默不語。

  她心裡祈禱著，希望律擎寰盡快回來，這樣自己就能走了。

  萬一律擎宇出現什麽情況，她難辭其咎。

  “最近覺得怎麽樣？”

  沉默了半天，最後，冉習習主動問道。

  他笑笑：“不怎麽樣，我的手機被沒收了，現在也不能上網。不上也好，網上現在估計罵聲一片，假如沒有更大的頭條，我那點兒破爛事估計還能熱鬧一陣子。”

  看得出來，律擎宇對圈子裡的一些規則，掌握得很透徹。

  目前的情況，和他猜測的，差不多。

  聞言，冉習習想了想：“反正，很多藝人都轉向幕後了，等過去這陣子，你也可以試著做投資人，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她試圖安慰他。

  律擎宇但笑不語。

  又沉默了。

  “借我用一下手機。”

  他朝她伸出手來，輕聲說道。

  冉習習本想拒絕他，可又怕令他不高興，於是有些猶豫：“你、你想幹嘛……”

  律擎宇坦然地回答道：“打給顏一菲。出事之後，我還沒有聯系過她，我想問問她，最近這幾天怎麽樣，我擔心那些記者繼續騷擾她，還有她的小孩。”

  見他這麽誠實，冉習習更不知道要不要借給他了。

  萬一，他們兩個人通話之後，律擎宇的情緒出現重大的波動……

  她搖頭：“等律擎寰回來，他如果同意，我隨便你打。”

  律擎宇嗤笑一聲：“那我還用得著跟你借嗎？習習，你什麽時候也學會打太極了？”

  一句話，倒是令冉習習有些尷尬，臉也紅了。

  她狠狠一咬牙，掏出手機，遞給他。

  律擎宇笑了，伸手接了過來，也不防備她，就當著冉習習的面，撥通了一個號碼。

  很快，電話被人接起。

  “是我，用別人手機打的。這兩天怎麽樣，記者還在嗎？”

  他稍微皺起眉頭，神色嚴肅。

  見他沒有避著自己，冉習習索性也就沒有故意離開，就坐在沙發上。

  所以，她很自然地就能看到律擎宇的表情，聽到他說的話。

  出於女人的敏感，冉習習下意識地開始觀察他。

  很快，她就發現了，從神態、語氣等方面來看，律擎宇的確很關心顏一菲，可那似乎和愛情又不太一樣。就好像是認識很久的朋友，說話的時候不用介意太多，可以很隨意，很自然。

  一時間，冉習習好像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律擎宇冒著惹怒律擎寰的風險，也要和這個女人保持聯系。

  可能，因為他在一個爾虞我詐的環境裡待得太久了，已經厭惡透了這種生活。

  而這個經歷可憐的女人，反而能夠令律擎宇感到一絲罕見的自由和輕松，所以，他願意和她在一起，無關欲望，只是愉快。

  “好好照顧自己，卡裡的錢隨你花，不要替我省。對了，你老公回來了嗎？”

  冉習習正想著，忽然聽見律擎宇詢問著顏一菲的老公。

  她的心頓時一緊，看起來，他應該不知道潘小磊已經死了的消息。

  要不然的話，律擎宇應該不會問。

  “還沒有回來啊……你也別太擔心了，也許是和朋友出去玩了……需要我抽時間過去一趟嗎？那好，我找機會……我哥啊……嗯，看得我很緊……不行，我不能讓他見到你……”

  他的語氣明顯緊張起來。

  冉習習也情不自禁地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

  她覺得，哪裡怪怪的。

  但由於聽不到顏一菲的話，她只能聽見律擎宇在說話，然後根據他所說的話，去揣測那個女人的意思。

  奇怪，潘小磊死了，作為他的妻子，警方在確定了死者身份以後，一定會通知家屬，前去認屍。

  就算潘小磊在生前撞死了人，按照相關規定，也得是家屬辨認過屍體，確定了身份以後，才能進行火化，這是一道必須的手續，不能省略的程序。

  所以，冉習習不明白，顏一菲為什麽要對律擎宇撒謊，說潘小磊不知道去哪裡了，還沒有回家。

  怕他擔心？

  不可能。

  他擔心顏一菲，倒是有可能，擔心顏一菲的老公幹嘛？

  何況，律擎宇早就知道，顏一菲的老公是個小混混，不是什麽好人。

  冉習習的腦子裡有些混亂。

  “那好吧，我盡量和他商量一下。好，再聯系。”

  律擎宇講完了電話，掛斷之後，把手機還給冉習習。

  見她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又大聲喊了一遍：“手機？”

  “哦。好。你用完了？”

  冉習習如夢初醒，這才伸出手，接過手機。

  “嗯。記者終於不去堵她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

  律擎宇伸手揉著眉心，似乎很傷腦筋的樣子。

  見狀，冉習習試探道：“她……她不是結婚了嗎？那她老公呢？”

  她覺得，律擎寰一定知道潘小磊和顏一菲的關系，但他卻沒有把潘小磊的死訊告訴律擎宇，這其中說不定也有一絲玄妙。

  所有的事情都攪在一起，成了一個毛線球兒。

  但是，只要能夠找到其中的一根線頭，一切疑點，說不定就都能解開了。

  所以，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找到那根線頭。

  “她老公……不是什麽好東西，從來不往家裡拿錢，反而經常問她要錢。自從結婚以後，她就和娘家斷了聯系，誰也指望不上。其實，她真的很慘……”

  律擎宇的聲音有些哽咽。

  這些話，他甚至都沒有和律擎寰說過。

  當然，律擎寰也聽不進去。

  他只會一遍遍地說，不要和這種人聯系，她會影響你，她會害了你。

  “嗯，我也聽說，那男人是個小混混。”

  冉習習點頭，進一步試探道：“可是，最近出了這麽多事，她老公如果知道的話，不可能不回家的。起碼，也要質問她，問她是不是真的。你說，是不是？”

  她其實是想暗示律擎宇，潘小磊這個人一直不出現，是因為他已經死了。

  偏偏，律擎宇好像聽不出來似的，搖頭道：“一菲和我說過，前不久，她老公有一晚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和她說，自己要發財了，他有了一個能賺大錢的機會，以後他們娘倆就不用再遭罪，能和他一起過好日子了。她當時還不相信，以為他喝多了，但沒多久，他就不回家了，打電話給他，他說忙著賺錢。所以，我懷疑他可能拜了新的山頭，跟著某個大哥，出去運毒了。”

  這麽一說的話，似乎也說得過去。

  但冉習習總覺得不對勁兒。

  再說，被人買凶殺人，是不是也是一個賺大錢的機會呢？

  大概是先入為主，冉習習現在也不自覺地相信了戰行川的話，認定了律擎寰和潘小磊的死有關。

  她剛想要再問幾句，門口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律擎寰回來了。

  冉習習和律擎宇很有默契，一起閉上了嘴。

  他拿了幾顆葡萄，默默地吃了起來。

  律擎寰推開門，走了進來，見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吃水果，他也不禁松了一口氣。

  拎著兩大袋子東西，他走進廚房，一樣樣放好。

  “我買了一些速凍食品，要是晚上餓了，可以煮一點來吃。”

  律擎宇應了一聲：“知道了。”

  說完，他看了一眼時間：“我該吃藥了，還想睡一會兒，你們自便吧。”

  律擎寰探出頭來：“去吧，對了，我請了一個人，是個應屆畢業的大學生，半小時以後到。你要不要見一下？”

  律擎宇徑直走向臥室，頭也不回：“不用了，你說可以就可以，我吃了藥就睡了。”

  說完，他把房門輕輕關上。

  冉習習也起身，拿起東西，走到廚房門口：“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有些無力應付的感覺。

  所以，她也懶得再和律擎寰多聊什麽，隻想離開。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很強的，即便冉習習對戰行川所說的話也存有一定的懷疑，可她的確能夠感受得到，律擎寰是真的變了。

  一個人所展示出來的氣質是不會撒謊的，而且，也是很難偽裝的，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就不能坐下來聊聊嘛？”

  律擎寰已經把東西都放好了，他洗了手，平靜地說道。

  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神下，一絲凌厲飛快地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