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幾張並不滿意的照片,外加瀏覽了一遍新聞,冉習習感到有些無聊,她看向窗外,初冬的季節難免蕭索,要不了多久,又是新的一年。
因為怕冷,她穿了羊絨大衣,薄薄的面料,小巧精致的立領,又是很抬氣色的薑黃色,更加映得冉習習的臉頰粉嫩白皙。
有了墨鏡的遮掩,戰行川只要稍微轉一下頭,就能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的側顏。
只是,他一邊要開車,一邊要偷偷看她,甚至還要小心提防著被她發現,一心三用,難免緊張。再加上,車裡開著暖風,沒一會兒,戰行川的鬢角便有些汗濕,心跳也加快了許多。
這種感覺……應該是十幾年前該有的才對——籃球場下揮汗如雨,只為了場邊默默經過的白衣翩躚的少女回眸一笑,連空氣裡都有橘子汽水的甜味兒,哪怕隔了很多年,還能想起抖落一地陽光的白色襯衫上,殘余著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偏偏,這樣的心悸竟然遲來了這麽久,讓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暗呼吃不消。
戰行川一方面感到甜蜜,一方面卻又嘗到了心酸的味道,他現在再去追求她,一步步來,不藏心計,也不使用任何手段,想必也已經來不及了。
且不說冉習習不會再接受他,就是她會,他現在也不可能隨便再和任何人在一起。
“別以為你看我,我發現不了,女人對注視是很敏感的,除非她想要裝不知道。”
幾分鍾以後,身邊的女人輕笑出聲,令戰行川不禁冒出幾分狼狽感來,他等於是被抓了個現行,自然尷尬。
“我只是想要確定你沒事,畢竟這一次傷得不輕。還有,一會兒見了睿睿,該怎麽和他說,你可千萬別弄錯了。”
戰行川松了松領口,佯裝鎮定地說道。
回頭看了一眼後車座塞滿的大小袋子,冉習習沒有馬上說話。袋子裡面放了許多給戰睿玨的禮物,而且,戰行川很細心,都是讓人特地從國外買回來的,做戲當然要做全套。
她坐直身體,應了一聲。
難得冉習習居然沒有和自己嗆聲,戰行川倒是很賤地有些不適應了,認認真真地看了她一眼,輕哼道:“你住院的這些天,睿睿一直挺聽話的,就是天天和喬修德的女兒廝混在一起,都快成人家的小跟班了,這一點不像我,我從小就沒聽過別的小孩的話,都是別人來聽我的。”
她想了想,立即反應過來,為了防止被他扣上大帽子,冉習習馬上撇清:“那也不像我啊,我從來不做跟屁蟲!再說了,才幾歲的小孩,哪懂什麽跟班不跟班的,是你想多了而已!”
雖然冉習習也不是特別喜歡喬慕靈的性格,不過,有她照顧著戰睿玨,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女孩往往早熟一些,而且喬慕靈在幼兒園又是“霸主”一般的存在,跟著她混,戰睿玨起碼不會吃太大的虧。
何況,男孩不要被教育得太老實,這是冉習習一貫的宗旨,只要品行有保證,稍微淘氣一些,也是可以的,不必太過扼殺天性。
“我想多了?也對,喬正死了,喬修德是他的兒子,現在也成了喬思捷的左膀右臂,你當然願意睿睿和他的女兒玩得好。要是兩個孩子將來能結成兒女親家,對你們來說,就更穩妥了!”
說著,戰行川有些生氣地按了一下喇叭,嚇得路邊一條趴在店鋪門口正睡覺的狗立即抖了抖身體,不悅地朝這邊看過來。
冉習習也被嚇了一跳,捂著心口,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你在胡說什麽?睿睿才幾歲,你居然就在這裡亂點鴛鴦譜!還有,我不知道喬修德現在在喬氏做什麽,我也不關心。雖然現在說這個話題還太早,可睿睿以後想要和誰生活在一起,只要他自己認可,我不會過問太多,希望你到時候也別做一個令人厭惡的迂腐老頭!”
她氣衝衝地說道,心裡卻有些七上八下,喬正死了,這一點大家都知道,可冉習習沒有想到,喬思捷居然會這麽痛快點地讓喬修德接手了原本屬於喬正的那一部分。看來,他應該也是在喬氏內部扶持自己的力量,盡可能多地獲得家族其他人的支持,為以後鋪路。
戰行川順著她的話,思考了一下,眼前彷佛出現了自己垂垂老矣的樣子,對著兒子吹胡子瞪眼睛,狂擺老爺子的架勢,他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有病。”
見他毫無預兆地自顧自笑著,冉習習嘀咕了一句,不再理會。
終於到家,戰行川把車在門前停好,兩手提著各種東西,冉習習本能地想要幫他分擔一些,卻被他厲聲喝止:“你是不是忘了,不能隨便提重物,自己當心!”
有些訕訕地縮回了手,冉習習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頭,她確實興奮過度,忘了醫生反覆的叮囑。
簡單說來,她現在就好比一個修補過的花瓶,表面上看已經重新拚裝好了,而且沒有裂紋,但其實連水都盛不了,一不小心就會碎。
“你說一遍。”
沒想到,戰行川還不依不饒起來,停下腳步不走了。
冉習習無奈,揚著頭看他,因為還在康復期,她連高跟鞋都穿不了,和他的身高差一下子就拉大了不少。
“啊?”
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說你會長記性,聽醫生的話,出院了也要遵守各項要求。”
戰行川繃著一張臉,一副容不得半點商量的態度,看得冉習習驀地心虛起來,連忙做著保證:“那個,我會記著醫生的話,好好休養,不逞強……”
壓下這種屈辱感,冉習習急忙低著頭走在前面,盼著早一點見到戰睿玨。
剛好是周六,小家夥不用去幼兒園,從李姐的口中提前得到了冉習習今天會回來的消息,他吃過早飯就一直在一樓等著,說是翹首等待一點兒都不為過。
聽見門響,戰睿玨一瞬間從客廳衝出來,猛地撲到了玄關處。
“媽媽!”
童聲無異於天籟之音,冉習習連鞋也沒脫,一把抱住戰睿玨。假如不是戰行川在一旁看著,她真想好好地把兒子抱在懷中,原地轉上幾圈。
但現在,她只能緊緊地抱著他,不停地親吻著兒子的臉頰,感覺眼眶熱熱的,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湧出來似的。
最接近死亡的時候,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戰睿玨,假如不是還想親眼見到兒子,冉習習懷疑自己早就會妥協,任由羅正良和死神一起將她推向地獄。
“媽媽你出差好久,是不是藍藍讓你不要陪睿睿?”
戰睿玨很記仇,他一直記著,上一次波尼·克爾斯趁著自己和爸爸打電話的工夫,偷偷親了冉習習。說不定,這一次就是他公報私仇,故意把她派到國外去。
雖然,小家夥暫時還不懂“公報私仇”這麽高深的成語,但不代表他不會這麽想,而且他越想越覺得是。
“不是……是媽媽工作很忙。你想,媽媽之前忙到三年沒回來呢,是不是?”
冉習習滿臉黑線,為了防止戰睿玨將仇恨轉移到波尼·克爾斯的身上,她隻好連忙解釋著,以免他誤會。
“好吧。喬慕靈也說,她爸爸很忙。”
見戰睿玨點頭,戰行川馬上遞過那幾個袋子,討他的歡心。
“媽媽在國外給你買的。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冉習習有一點兒心虛地說道,不過,這畢竟是善意的謊言。
小孩不懂,可大人卻知道真實的情況,眼看著一家三口還站在門口,大陳夫婦和李姐一起招呼著他們快坐下,他們既擔心冉習習的身體,也擔心戰行川的腿,這兩個人最近半年都是撞了邪一樣,流年不利,沒一件事是順順當當的,真讓人操心。
說了一會兒話,冉習習畢竟大病初愈,很容易累。
她看見戰睿玨玩著新玩具,很開心的樣子,於是摸了摸他的頭,放心上樓。
剛走上兩級台階,冉習習一回頭,發現戰行川的一隻手上提著東西,竟然也跟在自己的身後。她不禁疑惑道:“你跟著我做什麽?”
問完,她還好奇地看了一眼,想要知道他拿的是什麽。
“一個功能枕,你的肩膀還沒有完全好,普通的枕頭太軟,容易塌陷,影響複原。”
頓了頓,戰行川還補充了一句:“醫生讓我買的。”
雖然他的語氣聽著有些不自然,不過冉習習也沒有多想,點點頭,走回自己的房間。
好久沒回來,她的臥室還是如往常一樣一塵不染,收拾得乾乾淨淨,而且連兩邊的床頭燈都換過了,牆上還多了一個巨大的水晶相框,照片裡的女人笑靨如花,裙子上的花紋都是用立體水晶雕飾的,異常華美。
冉習習有些意外,剛想詢問,陳嫂已經從樓下跟了上來,主動解釋道:“喬先生來過兩次,說床頭燈的光線不太柔和,擔心影響你的睡眠,就叫人換了,還送來了這個相框……”
還沒說完,她這才留意到,戰行川居然也在房間裡,而且他的臉色不太好,嚇得陳嫂立即閉上了嘴,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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