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內心裡十分的怨恨,但是,虞幼薇很快露出了微笑,依舊是平時那種溫柔可親的笑容,看著令人覺得暖暖的。
她拉住戰行川的手,語聲輕柔:“我知道了,你不要有什麽負擔,我們的時間還長著呢。乍見之歡,哪裡比得上長情久伴?”
見虞幼薇如此懂事,戰行川心頭的大石頭也終於落了地。
他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感激。
“對了,是明早辦手續嗎?”
虞幼薇含笑問道,她記得剛才戰行川是這麽說的,不過還是打算再確定一下。
他點點頭,長出一口氣:“我已經讓律師通知她了,既然她沒有提出異議,那就是明天上午直接去民政局了。”
說完,戰行川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裡還一直抓著那兩本結婚證。
他有點兒惱怒,一把把它們丟在旁邊的沙發上,再也不想看一眼了。
虞幼薇瞥了一眼,繼續低聲說道:“行川,我明天陪你一起去,你先去接我好不好?反正是順路的,辦完手續之後,我們一起去醫院看望一下你媽媽。不管怎麽說,她住院這麽久了,一直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你總要去看一看的。”
乍一聽見她提起王靜姝,戰行川也怔了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也做了父親,他發現,自己好像不那麽怨恨父母了,聽了虞幼薇的提議,戰行川居然也跟著點了點頭。
“正好,看完她之後,順路再去一趟醫院。睿睿該出院了,我問一問醫生,也就是這兩天了。”
他受傷之後,還沒有再親眼見過戰睿玨,只是讓值班護士每天發來照片和視頻,把孩子每天的數據傳給他。
幸好,小家夥雖然早產了兩個多月,不過經過一個月的調養,無論是體重還是身長都慢慢地跟上來了,現在差不多已經有足月小孩剛出生那麽重了,也沒有查出來有什麽疾病,這一點才是最萬幸的。
一般的早產兒大多會有一些心肺之類的先天疾病,戰睿玨更是早產兒中的早產兒,然而沒有明顯病症,可謂是幸運中的幸運。
“好啊,睿睿出院以後,我可以和子萱一起照顧他,到時候,家裡再請一個專門負責做飯和打掃的阿姨就好了。小孩子還是父母自己帶比較好,不要讓年紀大的人來帶,容易溺愛。”
一提起戰睿玨,虞幼薇的眼睛不由得亮了。
只要她把孩子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裡,就不愁戰行川不和她結婚,反正,戰睿玨如今就是她最大的底牌,她一定要想盡辦法把他哄好才行。
聽著虞幼薇興致勃勃地談論起戰睿玨的事情,戰行川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來了離婚協議書上,刁冉冉清楚地寫明,她放棄撫養權,甚至放棄探望權,也不會給撫養費。很明顯,她這是要和戰行川,以及戰睿玨劃清一切界限,老死不相往來了。
戰行川比誰都清楚,她為什麽會這麽做,因為是他親口告訴她,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只是借由她的肚子生出來的。
他分明就是在告訴她,她的全部意義就只是一個生育孩子的機器而已。
但是,她的決絕,還是令戰行川感到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那好,我先走了,明早見。”
虞幼薇踮起腳來,在戰行川的臉頰落下淺淺一吻,翩然離去。
她不得不先走,因為有人約了她,她不敢遲到,只能暫時先放下戰行川這邊。幸好,他現在剛出院,精神不濟,又被和刁冉冉辦理離婚手續這件事牽走大半精力,失神落魄,根本也察覺不到她的異常。
“啊?”
戰行川也有些意外,他本以為,虞幼薇是過來照顧自己的。
“你趁熱把湯喝了吧,有事給我電話。”
虞幼薇一邊說著,一邊用余光瞄著腕表,留意著時間,然後走到玄關換鞋。
等戰行川反應過來之後,她已經走了。
家中再一次安靜下來,觸目所及,空蕩蕩的,沒有生活的氣息。戰行川有些口渴,想要喝水,等他走到廚房,才發現飲水機的水桶不知道何時已經空了,他拿起水壺,想要燒水,卻又發現水壺已經壞了,插上電源,指示燈也不亮。
暴怒之下,他把廚房砸了,拿到什麽砸什麽,拚命發泄著。
這還不夠發泄,緊接著,戰行川一口氣衝到酒櫃前,紅著一雙眼睛,看著面前琳琅滿目的各色名酒。
他其實不算是個酒鬼,但是卻很喜歡把珍貴的酒一瓶瓶收回家中。結婚後,刁冉冉和他一起,努力把這個巨大的酒櫃一點點填滿,可是酒櫃太大,一直到現在,兩個人也才塞了三分之一。
他想,剩下的那三分之二,就再也滿不了了。
就像是他的心一樣,好像破了個洞,怎麽樣都滿不了了。
*****
刁冉冉第一次發現,在中海無比擁堵的清晨時光裡,竟然可以一口氣讀上好幾十頁的書。
怪不得,她記得在紐約的地鐵裡,好多人都手捧一冊書,塞著耳機,一個人靜靜地閱讀著。
而她那時候幾乎從不坐地鐵,美衣華服,香車寶馬,除了陽光海灘,就是酒會派對,和那群身家相仿的中國留學生們整天玩樂。
現在,她的生父和養父都已經破產,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刁冉冉已經和波尼·克爾斯聯系過了,告訴他,她會和他一起離開中海,隨便他帶她到任何地方去。她並非這麽容易就輕信一個人,只不過他的名氣太響亮了,根本不存在欺騙她的必要。
波尼·克爾斯告訴她,他會為她提供住處和學費,但是生活費,她要想辦法自己賺。
“我有錢……”
他厲聲打斷她:“不許帶國內的存款!如果你執意要帶,那麽就不要來找我了!我需要的是一個助手,而不是一個千金大小姐。”
刁冉冉語塞。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書,茨威格的小說,暢銷很多年,不斷被翻拍成電影電視劇,講述了一個女人到死都不曾放下的愛戀。
只要他叫我,即使在墳墓裡,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跟著他走。
“好看嗎?”
充當司機的喬思捷忽然扭過頭,含笑問道。
中海實在是太堵了,每個路口都要等上至少兩、三個信號燈,他也有些無奈。
“好看。只是她放不下。幸好,我放下了。”
刁冉冉揚了揚手裡的書,重新放回包裡,滴了兩滴眼藥水。包裡還有一本關於攝影的書,她現在無論去哪裡,都會隨身背著,見縫插針地看上幾頁,收獲頗多。
“真的要去繼續讀書嗎?這我倒是沒有想到。”
紅燈轉綠,喬思捷發動起車子,距離民政局已經隻隔著兩條街了,一腳油門就會到,應該不會遲到,不知道戰行川有沒有到。
“嗯,我這幾天一直在申請學校。”
還沒有結果,所以刁冉冉不想多說,她想好了,就算沒有學校要她,她也可以自學,也可以去高校蹭課旁聽。她活了二十多年,總算對一個事情感興趣,不想輕易放棄。
她的親生姐妹對香水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而她卻幾乎一竅不通,雖然拚命惡補,但也只能做到一知半解。
或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特定領域,她也想闖一闖,看看自己究竟擅長什麽,不想再混日子。
“到了。”
遠遠地,喬思捷看見民政局的大門,他把車子開到路邊,緩緩減速。
等車停穩了,刁冉冉拎著包,開門下車。
“我就不下去了,在車裡等你。”
喬思捷覺得,這種場合,他不適合露面。
刁冉冉點點頭,然後四處看了一圈,在路邊看見了戰行川的車子。
因為堵車,她來得稍晚一些,大概遲到了五分鍾。
看見刁冉冉,和虞幼薇坐在車後座的戰行川沉著臉色,也下了車,見狀,虞幼薇也緊跟其後。
她的確是不放心,必須要親眼看見他們兩個辦完離婚手續才行。虞幼薇擔心的是,萬一戰行川又被刁冉冉迷惑,把離婚這事兒再一次擱置下來,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去。
只要他們離了婚,她有一百種方法讓那個女人在中海過不下去。
失婚,失子,失業,哈哈,只要在腦子裡想一想,就覺得大快人心呢。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在戰行川的身後站定,看向不遠處的刁冉冉。
出了月子之後,刁冉冉就恢復了懷孕之前的體重,除了腹部的疤痕之外,從體態上,看起來並不像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
雖然,她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不過比起之前,也好轉了許多,特別是她今天一早,化了個淡淡的妝,又換了一身結婚前買的衣服,看著並不落魄。
甚至,戰行川有一種錯覺,好像時光一下子倒流了,又回到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走吧。結婚證你帶了吧?不在我這裡,所以我沒拿。”
刁冉冉徑直走到戰行川的面前,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戶口本。他們結婚的時候,她沒遷戶口,所以戶口還放在娘家,和刁成羲在同一個戶口本上。
她當然看見虞幼薇了,雖然沒有猜到她會跟來,不過也不覺得驚訝,刁冉冉早就知道,虞幼薇已經等不及了。
既然有人這麽垂涎“戰太太”的這個頭銜,她不在乎盡快讓賢。
戰行川一伸手,虞幼薇連忙把放在包裡的兩本結婚證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