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阿曼達的問話,冉習習愣了一下,她有些不知所措。
私心裡,她不想讓公司的同事知道,自己現在住在戰行川的家中。但另一方面,這三年來,阿曼達對她照顧有加,這個外冷內熱的女人在工作和生活上都對她十分呵護,冉習習並不想讓她寒了心。
所以,遲疑了幾秒鍾,她還是如實回答道:“我現在在我前夫的家裡。”
對於冉習習和戰行川的事情,阿曼達還是稍有了解的,她也知道,他們之間還有個孩子,只不過孩子一出生,兩個人就離婚了。
“寶寶還好嗎?”
作為母親,她很清楚,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那種對孩子的關愛之情,是不會因為離婚而變得稀少的,反而會更加濃厚。
“他……他有一點點自閉。”
冉習習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很快說道:“我改天再給你電話,先這樣,你多保重。”
說完,她急忙掛斷了電話。
這些私事,冉習習真的不願意多說。她忍下心頭的難過情緒,收拾了一下,匆匆下樓。
戰行川和戰睿玨已經坐在餐桌旁等著了,很明顯,對於能夠再一次和冉習習同桌吃飯,而且旁邊還有爸爸“作陪”,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家裡,小家夥顯得異常興奮。他的手裡握著用來喝湯的杓子,坐在幼兒專用座椅上,高興得扭來扭去,還時不時地揮舞幾下。
“睿睿,坐好,吃飯了。”
戰行川伸出手把他胸前圍著的那塊餐巾正了正,提醒他安靜下來。
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冉習習,戰睿玨對於戰行川的話置若罔聞,小嘴咧著,還用另一隻手去抓她,示意她一定要挨著自己來坐。
冉習習環視一圈,只見餐桌上的幾道菜,依稀都是她當年在家裡愛吃的那些,她盡量令自己沒有表露出任何的表情,一臉平和地坐了下來。
有一道鱸魚,做得很不錯,她嘗了一口,覺得味道很鮮,而且不鹹,於是讓小劉又拿過來了一隻空碗。冉習習小心地把魚刺都剔出去,隻留下一塊塊魚肉,挑了一小碗,然後讓戰睿玨拌著米飯一起吃。
她是偶然看見阿曼達是這麽做的,於是也就下意識學著做,心裡沒想太多。
而且,因為專心挑刺,她就不需要再去看坐在對面的戰行川了,也不需要再去胡思亂想,還能讓戰睿玨多吃幾口魚肉,可謂是一舉三得。
“你明天還要出門嗎?”
戰行川忽然問道。
冉習習夾出一根刺,漠然地反問道:“和你有什麽關系?”
不料,他從褲兜裡掏出錢夾,又從錢夾裡掏出一張存根票,遞給她,口中說道:“半年前,我在一家知名的兒童攝影機構給睿睿訂了一個寫真套餐,約的是明天來家裡拍。要是你有空的時候,你還能看一看睿睿拍照的樣子。”
她放下筷子,伸手接過來。
果不其然,票據上的登記日期真的是六個多月以前,看來這家店的生意很不錯。冉習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價位,相當貴。
“在家裡拍?”
冉習習有些疑惑,按理來說,這種兒童寫真不都是要在專業影棚內拍攝嗎?外景的話,也應該是在植物園之類的地方。
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戰行川輕聲說道:“你覺得以睿睿的情況,能去外面拍嗎?在家裡我都不知道他會不會配合。所以,我明天不去公司,全程陪著他。他長到三歲多,還從來沒有拍過寫真呢,別的孩子一周歲的時候就拍了,我擔心他以後長大了,連個紀念都沒有留下。”
他說完,擦了擦嘴,一臉憂心忡忡。
冉習習把存根票還給他,繼續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飯。
“我沒有時間,你們拍吧。”
她的確很忙,而且,這種場合,也不適合有她在。萬一虞幼薇得到消息,趁著這個機會,專門跑來和戰行川冰釋前嫌,一家三口在鏡頭前合影留念,她留在家中,豈不是自取其辱嗎?
聽見冉習習一口拒絕,戰行川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剛要說什麽,只見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又開口說道:“要是明天虞幼薇來這裡,你們一起拍照的話,你就給我發一條信息,我晚上會晚一點回來。當然了,如果需要我不回來,那我更加感謝你……”
不等冉習習說完這句話,戰行川已經變了臉色,只見他猛地把手中的筷子往餐桌上用力一放,低聲吼道:“你以為我會那麽做?我說過,我和你還沒有正式離婚!就算我為了自己的利益,我也不會在婚內把其他女人領回來過夜!你把我想得太蠢了!”
她微微一驚,揚起頭,眯眼看著他。
戰行川被冉習習的視線看得愈發惱怒,他再次質問道:“其實你一直在找我出軌的證據,想要趁機和我離婚是不是?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了!我這輩子不會再要別的女人,你沒有離婚,只有喪偶!我隨便你去找證據,看你究竟能不能找得到,因為根、本、沒、有!”
他一口氣喊完,揚長而去。
耳膜生痛。
冉習習困惑地用手指壓了壓耳孔,一轉頭,看見戰睿玨正在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她隻好柔聲問道:“還要不要吃魚?”
戰睿玨猛點頭。
冉習習歎氣,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小饞貓,吃得比我剔得快。”
說罷,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給孩子拾掇魚肉,然而腦子裡卻總是回蕩起戰行川剛才說的那番話。不知道為什麽,冉習習的心裡很慌,手也開始變得不聽使喚,甚至有好幾次都夾不穩細細的魚刺。
飯後,冉習習上樓衝了個澡。
洗澡的時候,往往也是靈感爆棚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之前似乎在戰行川的書架上看到過一本關於中國水墨畫的圖冊,非常厚的一大本,是限量的典藏版,在市面上幾乎已經絕跡了,即便有錢,想買也買不到。
這麽寶貴的材料,冉習習覺得,自己不能錯過。
所以,洗完澡之後,她穿好衣服,硬著頭皮去了書房。
飯桌上的不歡而散之後,戰行川就一頭扎進了書房,他把門關得死死的,李姐前去送茶,也碰了個釘子。
冉習習知道,他生氣了。
可她真的需要借來那本書,希望閱覽之後,能夠有一些新的靈感和創意。
幾次猶豫之後,冉習習抬起手,叩了叩書房的門。
沒人搭理她。
她隻好清清喉嚨,喊道:“你在裡面嗎?能和我談一談嗎?”
還是沒有聲音。
就在冉習習幾乎已經不抱希望,轉身要走的時候,門開了。
戰行川靠在門邊,面無表情地問道:“談什麽?”
她急忙轉過身,腦子裡飛快地想到,假如自己一張嘴就是借書,戰行川在氣頭上,說不定一口回絕了。為了不給他馬上拒絕自己的機會,冉習習立即小聲說道:“能讓我進去說嗎?”
他堵在門口,不讓開的話,她也根本進不去。
看了冉習習片刻,戰行川終於側身,讓她走進了書房,隨之把門輕輕帶上,沒有反鎖。
她走進去,站在原地,冉習習先向一旁的書架上打量了幾眼,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本足有七、八厘米厚的圖冊,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那個,我看你好像很生氣,晚飯也沒怎麽吃,所以過來看看你。”
冉習習雙手交握著,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她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想要以此來試探試探戰行川的態度。
不管怎麽說,他好像還挺吃這一套的,雖然把臉扭過去了,鼻孔裡也哼了哼,但臉上的表情畢竟沒有之前那麽嚇人了。
“我明天是真的有事要做,不過,我可以稍微提前回來一點點。所以,要是運氣好的話,應該也能趕上個尾巴。”
她抬起手,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戰行川挑了一下眉頭,沒有說話,不過眼神緩和了不少。
冉習習忍著心頭的屈辱,默默地想著,這已經是自己的底限了,不能再退讓了。何況,她和波尼·克爾斯保證過,會盡快完成這邊的事情,不會請太久的假期。再說,她和“硫覓”也是簽過合同的,白紙黑字,上面有明確的進度時間,晚一天出片,可是要賠上百萬違約金的。
“你究竟在忙什麽?”
見她如此這般,戰行川也不禁更加好奇起來。
回家的路上,他問過她,她就是不肯說。
眼睛瞄了瞄放在書架頂層上的那本珍貴圖冊,冉習習歎氣,隻好妥協,把自己最近的工作向戰行川和盤托出。
聽完之後,他顯然吃驚極了:“你?攝影?!”
語氣裡是滿滿的難以置信。
原本,她能夠在波尼·克爾斯身邊工作,已經令戰行川感到十分意外了,畢竟,他比誰都清楚,冉習習從來不會複雜的法語,可她現在卻能夠在一家不只是法國,甚至是整個歐洲都屬於頂尖的時尚集團裡就職,職位還極其重要。
本以為這些就足夠了,哪知道,她還有秘密。
醒過神來之後,戰行川朝著冉習習露出來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我猜,你在法國一定忙得連男朋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