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其實我不是不願意，就是……就是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幾秒鍾以後，喬慕靈冷靜了下來，先確保車子是正常行駛在路上的，然後再向衛光夏開口解釋。

  “你不是沒有這個心理準備，你是不願意做這個心理準備。關於人的心理，我自認為比你要多懂一些。不過，我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有一點失落罷了。”

  衛光夏輕聲說道，一雙漂亮的眼睛裡似乎也在閃爍著一點晶瑩，但他很快就把頭轉到另一邊，看向窗外了。

  喬慕靈雖然沒說什麽，可心裡也一直不太舒服，她知道，衛光夏介意了。

  想了想，她索性把車子開到路邊，慢慢地停了下來。

  “光夏，你是不是生氣了？因為剛才玩殺人遊戲的時候，我一開始就輸了，還抽到了那麽奇怪的一張懲罰卡，所以你覺得心裡不痛快了，對不對？”

  喬慕靈一向都是這樣的性格，與其相互猜忌，還不如有話直說。

  衛光夏轉過頭來，頓了頓，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想。

  “不是，玩個遊戲而已，我還沒有那麽小孩子氣。而且你也不是故意輸的，我知道你不太會玩，只是不想掃了戰睿琳的興致。”

  他平靜地回答道。

  她皺起了眉頭：“那你為什麽會不高興？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回憶了一遍自己今天晚上的舉動，喬慕靈想不到有什麽失禮的地方，而且，長大之後的她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麽活潑好動了，在人前還是比較擅長裝相的。

  更何況，面對著戰家一家人，她更不可能表現出任何的差錯了。

  “不，你沒做錯什麽。”

  衛光夏意識到，喬慕靈這是非要和自己好好談一談了。

  索性，他也面朝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並沒有做出什麽不對的事情，恰恰是你做得太對了，反而讓我覺得過猶不及。你知道如果一男一女分手以後，怎麽樣才算是徹底放下了嗎？不是憎恨，也不是想念，而是坦然。從戰睿玨一進門，你就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舒適感，你的上身緊繃，下頜後縮，雙腿也並攏得更厲害，甚至會在玩遊戲的時候不自覺地抱起雙臂，這些動作都充滿了防禦的味道。你告訴我，是不是他做了什麽事情，讓你覺得，他對你來說，還具有一定的威脅？”

  衛光夏飛快地說完，然後一眨不眨地盯著喬慕靈的雙眼，好像想要從她的反應之中看出什麽。

  果然，她有些變了臉色，聲調也略有上升：“光夏，你怎麽可以不動聲色地拿我做觀察對象呢？你這麽做，讓我覺得很可怕，覺得自己在你的面前是透明的！我不是找你做心理谘詢的客戶，無論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直接來問我，但是千萬不要用你所謂的專業知識去暗中考評我！”

  說完，喬慕靈直接解開了安全帶，推門下車。

  她之前把車子停在路邊，旁邊時不時地有車輛經過，現在也不算太晚，剛八點多。所以，喬慕靈的想法是，既然大家談不攏，也沒必要再談了。

  眼看著她站在路邊，伸手攔車，衛光夏也懵了，他愣了兩秒鍾，這才飛快地去推車門，又被安全帶給勒得半死。

  等他七手八腳地解開安全帶，衝下車，剛好，喬慕靈也攔到了一輛空出租車。

  眼看著司機減速，緩緩停到喬慕靈的面前，衛光夏頓時一個箭步飛奔到車門旁邊，一臉抱歉地喊道：“對不起，師傅，我們不坐車，我女朋友生氣了，鬧著要下車！”

  司機分明是見多識廣，他看了一眼站在衛光夏身後，一臉氣憤的喬慕靈，慢悠悠地拋下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啊”，然後就一腳油門，直接把車開走了。

  “你幹嘛不讓我走？既然你那麽能耐，都能看穿我的內心了，那你應該知道，我現在不想和你吵架！”

  喬慕靈的兩頰被冷風吹得發紅，這該死的降溫天氣，她身上的大衣已經快要被打透了。

  “快上車，起碼車裡暖和。”

  衛光夏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冷，他的聲音聽起來都帶著幾分沙啞。

  站在原地，兩個人在糾結了十幾秒以後，不約而同地上了車——因為實在是太冷了，連吸氣的時候都帶著一股冰碴穿進胸腔的感覺，也不知道今年的冬天為什麽來得這麽早，氣溫為什麽又降得這麽快。

  喬慕靈重新坐上駕駛位，只是沒有急著發動車子。

  她摸了摸臉頰，雙手放在唇邊，呼了幾口氣。

  衛光夏抓過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掌包著她的小手，幫她暖著。

  喬慕靈掙了幾下，見他態度堅決，她也就沒有再矯情，索性由他去了。

  反正，他的手心的確很溫暖。

  等她稍微暖過來了，衛光夏才低低開口：“我沒有去考評你，可你是我的女朋友，就算我什麽心理學知識都沒有，我也會不由自主地關注你的一舉一動，不是嗎？”

  聞言，喬慕靈稍微一頓，終於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這麽強烈，換句話說，其實是一種心虛。

  說到底，她是害怕被衛光夏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情。

  在中海大學那一次，戰睿玨將她帶走，然後，他們兩個人在他的公寓裡……

  在喬慕靈看來，那是不道德的，對衛光夏和欒舒格來說，也是莫大的欺騙。

  可她實在沒有辦法，戰睿玨要挾她，她別無他法，只能就范。

  “對不起，光夏……是我想多了，可能我今天下班之後一直在陪著笑臉，所以有點疲憊，想要發脾氣。快聖誕節了，你有沒有假期，我們一起找個暖一點的地方去玩玩吧？”

  喬慕靈有些內疚地看著衛光夏，然後輕輕地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實說，她的心裡也不好受。

  決定和衛光夏在一起，對喬慕靈來說，其實並不是一時衝動。

  她覺得，自己對他也是很有好感的，可是，這種好感在一面對戰睿玨的時候，似乎就被襯托得有些稀薄了。

  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怨恨著戰睿玨，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

  只是，現在再去想這些，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衛光夏似乎沒有想到，喬慕靈居然會主動向自己道歉，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只是有些話憋了太久，在心裡上過不去這道坎而已。

  “嗯，快到期末了，最近都沒有什麽預約，學生都在準備考試，沒空來做谘詢。我的論文也剛交上去，估計短期內都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你想去哪裡玩，這兩天我研究一下攻略。”

  他一下下輕撫著喬慕靈的後背，柔聲說道。

  “真的？那麽好，我的實習也快結束了，就等著年後拿報告，希望那個張主任能給我的報告寫得漂亮一些。”

  喬慕靈微微嘟著嘴，有些不安地說道。

  “會的。”

  衛光夏微微一笑。

  這還不簡單，等明天他就去找人了解一下那個張主任的背景，投其所好，給他一點好處和甜頭，讓他一定要給喬慕靈的報告寫得漂漂亮亮的，務必要讓她這一次不白來中海。

  不過，這種事情當然只能在背地裡偷偷做了，喬慕靈的自尊心那麽強，萬一被她知道，後果還是很嚴重的。

  衛光夏正在想著，喬慕靈已經開始絞盡腦汁了：“去哪裡呢？最好別太遠，我們的時間有限，不能都浪費在路上，等以後再出國玩吧，這一次先在近一點的地方轉一轉……”

  他點頭：“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來安排，你只要負責收拾好你自己的東西就行，敢不敢？”

  喬慕靈笑得眉眼彎彎，一頭扎進衛光夏的懷中，高興地說道：“嘿嘿，當然信得過了，你知道的，我最怕麻煩了，要是有你去安排，我巴不得坐享其成。”

  衛光夏捏了捏她的鼻子，哼道：“小心我一生氣，把你給賣了！”

  她也反捏回去：“那你試試啊，記得一定要賣個好價錢，分我一半！”

  他哭笑不得。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等情緒平靜下來，喬慕靈再次開車，和衛光夏一起回到了她的公寓。

  只是，進門以後，衛光夏也沒有再提之前的話題，他聽到喬慕靈說喉嚨有些乾，很自覺地去廚房燒水去了。

  而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去臥室幫他取來了上一次穿過的那幾件換洗衣服。

  “呃，我都洗過了，你一會兒洗完澡就換上吧。髒衣服丟洗衣機裡攪一攪，明天早上就能穿了。”

  等衛光夏出來，喬慕靈抱著衣服，遞到她的手上。

  “好，你先去洗澡吧。我忽然想起來，今晚凌晨有一場球，你不介意我在客廳裡看比賽吧？我盡量把聲音調小一點，等比賽結束，我就去書房睡了，應該不能吵到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找遙控器。

  不知道為什麽，一聽說他要熬夜看球，喬慕靈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氣。

  “不介意不介意，我記得冰箱裡還有啤酒和幾樣小吃，我幫你拿來，你邊看邊吃。”

  她馬上去打開冰箱翻找，果然發現了不少東西，喬慕靈抱在懷裡，一樣樣全都堆到了茶幾上。

  衛光夏笑笑，拿起茶幾上的一罐啤酒，拉開拉環，無奈地灌了一大口。

  他怎麽會察覺不到她一開始的提心吊膽，以及後來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