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睿玨離開衛光夏的住處，一路漫無目的地開著車。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已經夜深了，再打電話給莫謹言或者是顏霽珩，似乎都不太合適，即便真的有事，也隻好等到上午再說，而不是現在。

  所以，戰睿玨又把掏出來的手機默默地放回了口袋裡，繼續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地在大街上亂晃著。

  一直到困得不行，他才打開導航，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開了一間房，進去倒頭就睡，連衣服都沒脫。

  等到戰睿玨被人搖醒的時候，他甚至沒有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究竟是在哪裡。

  欒舒格一手扶著腰，一手拉起窗簾。

  陽光頓時一下子湧了進來，床上的戰睿玨下意識地擋住了眼睛，聲音沙啞地問道：“你幹嘛？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

  欒舒格打量了他一眼，只見他身上的衣服皺得厲害，下巴還腫著，胡茬凌亂。

  她皺了皺眉頭：“你先去洗個澡吧，衣服脫了，我讓人去給你洗一下，全是皺褶，都不能穿了。等你收拾好了，我再和你說話，你現在這副尊容，實在影響胎教。”

  戰睿玨低頭看了看，也無話可說，他快速地下了床，走到衛生間裡。

  欒舒格讓自己的手下去拿他的髒衣服，馬上去洗淨烘乾。

  “去吧，我自己在這裡沒事。”

  她的手下顯然很忠心，不太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裡，略顯猶豫。

  聽了欒舒格的話，那個男人才拿起了衣服，離開房間。

  十幾分鍾之後，戰睿玨裹著浴巾出來了，看起來神清氣爽，和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

  “你和衛老師動手了？他打的？看起來衛老師的身手很不錯嘛，照這個力度看，搞不好也算是半個練家子呢。”

  欒舒格走過來，用手碰了一下戰睿玨的下巴，口中嘖嘖。

  他立即躲開，似乎很討厭她的觸碰。

  “摸一下而已，要不要那麽小氣，再說了，我對你完全沒感覺，摸你和摸狗其實沒什麽區別。”

  欒舒格聳了聳肩，一點兒面子都不給。

  戰睿玨抽了抽眼角，嘴唇抿緊：“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她依舊無所謂：“那你就當我狗叫好了。”

  他哼了哼，見她不說話，繼續追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是怎麽找到我的，來找我幹嘛？”

  欒舒格站得累了，索性坐下來，慢悠悠地回答道：“當然是找人查的，這年頭查找開房記錄也不是什麽難事，我只是沒有想到你居然一個人跑到酒店裡來睡覺，剛才我還擔心一掀被子，裡面多出來一個光著屁股的女人呢，那多尷尬。”

  戰睿玨怒極反笑：“那你是來抓奸的了？”

  她馬上擺擺手：“別說廢話了，我才不管你呢。我只是來找你商量要緊事的，昨天和你通完電話，我就一直在想，所以決定來和你當面談一談。”

  見欒舒格的樣子也不是在開玩笑，戰睿玨索性也嚴肅起來：“談什麽？”

  她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寵靖瑄要我去做羊水穿刺，目的是想要得到親子鑒定的結果，他果然已經開始懷疑了。雖然我一直在用假的懷孕時間來騙他，不過，事實證明，男人也不是那麽好騙的，我真是小看他了。”

  同為男人，戰睿玨怎麽聽怎麽覺得這句話有些刺耳。

  但這種時候去糾結這種細節，也很沒有必要。

  所以，他想了想，疑惑道：“做就做啊，等做完了之後，你想辦法弄一個假的鑒定結果不就可以了？憑你的本事，我覺得偽造一個親子鑒定結果，應該不難。”

  不是應該，而是一定。

  欒舒格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對於對羊水穿刺一無所知的戰睿玨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

  “就算我可以偽造結果，但這個過程我也必須要去做。可是，羊水穿刺是一種有創技術，用針扎進去，抽取足量的羊水，你懂了嗎？它具有一定的風險，可能會造成流產，或者感染，一旦我的體質出現問題，或者是醫生的操作手法出現問題，我的孩子就沒了，我絕對不會做的！”

  她義正言辭地說道。

  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大的風險，何況，就算這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一旦發生了，就是百分之百的悲劇。

  戰睿玨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事已至此，他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了。

  “你既然來找我商量，就說明你已經有主意了，不如先說來聽聽。”

  欒舒格看了他一眼，一邊點頭，一邊開口：“不如，我跑了吧，反正你也說了，憑我的能力，我就是真的跑了，也沒人找得到我……”

  戰睿玨想也不想地打斷了她：“不行！你跑了，我怎麽辦？全世界的人還不得來我這裡要人？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欒舒格，咱們可說好了，既然當初達成協議，你可不能害我！”

  就衝她那個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殺人的老爸，他就不想再惹出更多的麻煩。

  更不要說，還有一個已經開始懷疑的寵靖瑄呢。

  “我自己還有一大堆的事情沒有解決明白呢，你千萬千萬不能一聲不吭地跑了。”

  他見欒舒格不說話，又補充了一句。

  她歎氣：“好吧，我總不能不講義氣……可寵靖瑄要是知道，這孩子是他的……”

  低下頭，欒舒格輕輕地摸了一下已經明顯鼓起來的肚子，臉上閃過一絲溫柔之色，但很快又被滿滿的憂愁所代替。

  “那他就一定會對你負責了，”戰睿玨一攤兩手：“他肯娶，你肯嫁，老老實實把孩子生下，這不是大團圓結局嗎？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也算是朋友了，那你聽我一句勸，要麽，把孩子打掉，徹底和他斷了聯系，要麽，和他把話說清楚，讓他擔負起為人父的責任來。”

  欒舒格嘟了嘟嘴：“餿主意。”

  她的心裡很亂，一想到寵靖瑄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的畫面，心裡就嘔得慌。

  剛一想，她就忍不住真的嘔了起來。

  嚇得戰睿玨急忙抄起房間裡的紙簍，確定裡面放了塑料袋，然後趕緊遞到了欒舒格的面前。

  她一把接住，吐了起來。

  吐完之後，戰睿玨接了過來，送到門外，然後扶她去了衛生間，倒了一杯溫開水，讓欒舒格漱漱口。

  她流了好多眼淚和鼻涕，看起來十分狼狽。

  “看什麽看，以後你老婆也會這樣，到時候看你笑不笑得出來！”

  用眼角瞥到戰睿玨在偷笑，欒舒格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下嘴，生氣地吼道。

  他一時間愣住，腦海裡卻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了喬慕靈大著肚子的樣子，忍不住嘴角再一次揚起。

  是了，對於戰睿玨來說，從來沒有想過讓別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想一想，他都覺得不可能，無法接受。

  “看來你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逃也不能逃，躲也不能躲，反正我死也不做那個羊水穿刺，我不會讓我的寶寶面臨哪怕一點點的威脅！”

  欒舒格一臉堅定地說道。

  戰睿玨想了想，也同意了她的做法。

  萬一出事，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

  “算了，我還是告訴他去吧。但是，這麽一來，你豈不是就……你怎麽向你的爸媽交代啊？他們要是知道了，我們兩個人從一開始就在騙他們，非得恨死我不可……還有我爸，他會不會找你麻煩啊……”

  欒舒格猶豫不決地說道。

  戰睿玨哈哈大笑：“估計到時候倒霉的就是姓寵的了，你爸肯定顧不上我了，一心一意對付他了，你還是替他擔心吧！”

  一聽這話，欒舒格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幸災樂禍。”

  說來也奇怪，之前她的心裡還一直悶悶的，可自從決定對寵靖瑄實話實說以後，欒舒格整個人一下子輕松多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枷鎖一樣，這是她幾個月以來都沒有體驗過的輕松感。

  “戰睿玨，謝謝你。不只是謝謝你答應和我一起撒謊，更感謝你把我當成朋友。其實，我沒有什麽朋友，我的身份也不允許我廣交好友，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說一句很惡俗的話，以後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雖然我知道你的身邊有一個比我還厲害的人，可我也還是有一點本事的。”

  欒舒格得意地勾了勾手，表示自己也不會比顏霽珩差太多。

  戰睿玨失笑：“誰敢小瞧你啊，你可是……”

  他沒有說出來，只是做了個口型。

  欒舒格笑了，默認了他的話。

  是啊，她可是女特工呢，多威風，很多人以為只有電視上才能看到，其實生活中就在身邊。

  在同一時間，喬慕靈也在家中的床上醒過來。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閉著眼睛，伸手去摸床頭燈的開關。

  “啪！”

  燈亮了。

  喬慕靈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嘟囔道：“睡了這麽久，天居然還沒亮，我都以為……”

  沒等她把話說完，喬慕靈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整個人倏地僵硬在了被窩裡。

  幾秒鍾以後，她伸出右手，在眼前用力地晃了幾下。

  她甚至感受到了一陣微弱的氣流，那是她在揮手的時候，帶動空氣所造成的。

  但是，她並沒有看到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