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氏，18層會議室。

  大屏幕上呈現出各種圖表，依次交替，負責做報告的經理一邊做著季度匯總，一邊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瞥著坐在最前面的戰睿玨。

  然而，戰睿玨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明顯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反而嚴肅得令人膽顫心寒。

  “……以上就是本季度的綜述，多謝！”

  經理戰戰兢兢地說完，又一次看向戰睿玨。

  戰睿玨揚起下頜，看向眾人：“好了，大家有什麽想法，就暢所欲言吧。”

  大家相互看看，臉上都流露出一陣輕松。

  由於戰氏最近兩年發展極快，數據拿出來是非常漂亮的，這種總結會放在其他公司，就算得上是表彰會了。不過，戰睿玨的性格陰晴不定，卻是整個集團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而且他對下屬的要求一貫超高，所以，即便是心裡高興，也沒有人敢太過喜形於色，都稍微克制著情緒。

  “都不說？好，那我來說。從漲幅上來看，確實不錯，實話實說，我很滿意。但如果這就是你們全部的本事，只能做到這個程度，那就趁早從這裡出去，不要砸了戰氏的招牌。這一次我主動拉下臉面來，去找了喬氏進行合作，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確切地說，是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戰睿玨一邊緩緩開口，一邊用凌厲的目光掃向眾人。

  隨著他的目光，每個人的臉上都變得凝重起來，會議室裡的氣氛也跟著急轉直下，一時間降到了冰點以下。

  人人自危，戰氏的競爭向來殘酷。

  “我的確是一個要求很高的人，但我既要求自己，也要求別人。所以，我現在要……”

  說著說著，戰睿玨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五官緊緊地皺在一起，他抬起手來，按在左心口，看起來十分痛苦。

  坐在一旁的莫謹言飛快地站了起來，一把攙扶住戰睿玨，口中大喊道：“戰先生！你怎麽了！”

  借著莫謹言的力，戰睿玨一把抓住他的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但他的臉色卻依舊蒼白，額頭上隱約可見一層細密的汗珠，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冒出來的。

  “什麽情況？哪裡不舒服？”

  莫謹言大聲喊道。

  緩了幾秒鍾，戰睿玨才擺擺手，氣喘籲籲地說道：“沒事，就是一陣心悸，從來沒有過，心臟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樣疼……”

  旁邊有人已經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莫謹言轉身看見，立即喝止：“別亂打電話！萬一被捅到網上，不知道又要惹出什麽麻煩！”

  他讓戰睿玨先坐下，然後打給熟悉的醫生，請他馬上來公司。

  不到二十分鍾，醫生匆匆趕到，為戰睿玨做了一番檢查。

  “血壓、血糖都沒有問題，心跳也還算規律，如果可以的話，盡快去醫院做一個更詳細的體檢，這樣才能找到問題所在。不過，有規律的生活對身體來說，是至關重要的，煙酒、熬夜之類的，是健康的大敵。”

  醫生鄭重其事地說道。

  莫謹言在一旁幫腔：“是是是，您說的都對。別的都沒什麽，可我們戰先生太忙了，我可以幫他擋酒，可以幫他抽煙，可我不能替他睡覺啊。”

  戰睿玨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的話今天有點多。”

  莫謹言立即噤聲。

  說來也奇怪，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戰睿玨想了想，臉色一變。

  也不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其實曾經有過一次。

  真正算起來，這應該是第二次。

  他想也不想地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快點接，快點兒啊……”

  戰睿玨低聲自言自語道。

  可是，他無論怎麽著急，喬慕靈一直都沒有接電話。

  戰睿玨不知道的是，自從喬慕靈在庫珀博士的安排下，住進醫院，準備手術，羅彥就把她的手機給“沒收”了。說是沒收，其實也是害怕她的情緒發生變化，萬一接到什麽人的來電，很有可能令她產生不利於身體的心理。

  事實證明，羅彥的擔心並不是多余的。

  衛光夏找過她兩次，而此刻，戰睿玨居然也打來了電話。

  “奇怪，她為什麽不接電話？”

  戰睿玨一口氣打了三遍，依舊是無人接聽，他氣急敗壞地將手機丟在桌上，大聲問道。

  莫謹言抽了抽眼角：“誰啊？”

  一問完，他就後悔了。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還能有誰，當然是喬慕靈。

  “可能……可能手機沒放在身邊，沒聽見吧。”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可戰睿玨卻不這麽認為，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再加上這一次的情況和上一次很像，他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上一次有類似的心悸，他當時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後來才知道，原來就在那個時候，喬慕靈因為發生車禍而被送到醫院，進行搶救。

  “不行，我必須查清楚。”

  戰睿玨執拗起來，他一把抓起手機，撥通了胡雨夢的號碼。

  “戰總，顏總目前不在國內哦。”

  胡雨夢嬌滴滴地開口。

  “我不找他，你幫我一個忙，幫我定位一下這個號碼，看看它現在在哪裡，地址越詳細越好。”

  說完，戰睿玨報上一串手機號。

  “沒問題，就是需要給我一點時間。”

  談及正事，胡雨夢立即換了一副面孔，神色嚴肅起來。

  “我隻給你一點時間，要快，一定要快。”

  戰睿玨的聲音裡透著前所未有的嚴肅，說完，他低低又補充了一句：“她對我來說……很重要。”

  胡雨夢了然一笑。

  她跟在顏霽珩身邊好幾年，當然知道戰睿玨的心中一直有個女人，足夠神秘，卻也足夠有魅力，這麽多年來都沒有能夠被另一個女人所取代。

  放下電話，戰睿玨長歎了一口氣。

  喬慕靈，你又在搞什麽么蛾子？你要是再鬧騰，我就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他一隻手捂著還在隱隱作痛的心口，無奈地歎息。

  經過詳細的檢查，庫珀博士表示，喬慕靈的手術成功率大概會在70%左右，情況也比之前要樂觀了不少。

  然而，喬慕靈還是不敢太過掉以輕心。

  她深知，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但有希望畢竟還是好的。

  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得飛快，檢查結束，試敏結束，手術之前的各項準備完全妥當，喬慕靈在手術知情書上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即將被送入手術室，進行麻醉。

  羅彥一直陪著她，直到進手術室的最後一秒。

  “別害怕，我就在這裡，等你手術出來。”

  他認真地說道。

  喬慕靈忍不住笑了笑：“我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陪在身邊的人居然是你。要知道，當初我一直以為你是靠著裙帶關系才進醫院的，心裡還有點瞧不起你，沒想到你這個人這麽仗義。”

  羅彥哭笑不得：“怪不得你對我不冷不熱的，原來是為了這個。好吧，等你好了，一定要請我好好吃一頓，算是給我賠禮道歉，那我就不會怪你了。”

  “一言為定。”

  喬慕靈主動伸出手，羅彥與她緊緊地握住，然後松開，目送著她被推進手術室。

  他們兩個人都清楚地知道，手術具有一定的風險性，當然有可能成功，但也不排除失敗。

  失敗的話，會有多嚴重，深知難以想象。

  “等我出來。”

  喬慕靈抬起左手，向羅彥揮了揮。

  手術室的燈亮了起來，走廊裡重新歸於安靜，羅彥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原地。

  忽然，他想起什麽，飛快地掏了掏褲袋，摸到了喬慕靈的手機。

  之前戰睿玨打來三次電話，可是，羅彥雖然看到了，卻不能代替喬慕靈接聽，以免發生誤會。所以，當時他隻好把手機調成靜音，任由它一直響一直響，本想有機會的時候告訴她，讓她自己做決定，要不要回撥過去，沒想到忙來忙去，羅彥居然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他一拍腦門，暗自後悔。

  但喬慕靈已經進了手術室，即將開顱，即便手術再快，幾個小時之內是不可能出來了。

  羅彥隻好收起手機，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這一等，就是八個小時。

  喬慕靈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麻醉藥的藥效尚未過去，她還沒有醒。

  原本漂亮的長發已經被完全剃掉，露出圓圓的腦袋，上麵包著一圈白色紗布，隱約可見淡淡的血跡。

  羅彥急忙走過去，詢問情況。

  “手術到目前為止，是成功的，但具體能不能恢復視力，暫時我還不能百分百肯定，要等她醒過來之後，才能知道答案。”

  庫珀博士一臉疲憊地說道。

  數個小時的手術，參與手術的全體醫護人員都筋疲力竭，但卻絲毫也不敢有所懈怠，力求完美。

  “謝謝，你們辛苦了！”

  羅彥連聲道謝，然後和喬慕靈一起返回病房。

  幾個小時後，她還沒有醒，羅彥有些慌了，急忙去找庫珀博士。

  結果卻令人啼笑皆非——喬慕靈只是睡著了，麻醉劑藥效還沒過，她沒有感到疼痛，索性直接睡了過去。

  但又過了半小時，麻藥逐漸消除，她痛得從夢中驚醒，大聲呻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