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貓一時語塞。

  她覺得他之前說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但最後那一句，她覺得怪怪的，可又想不起來究竟要怎麽反駁，只能保持沉默。

  剛好，空姐已經開始檢查乘客們有沒有系好安全帶，收起小桌板，提醒著大家，飛機即將起飛。

  段小貓趁機又壓低了帽簷，準備睡覺。

  因為工作的緣故，她經常飛來飛去，已經習慣了在各種交通工具上都可以做到快速入睡，尤其是在特別忙的時候，更是爭分奪秒，能睡十分鍾是十分鍾。

  “你要睡覺？”

  戰睿琛有些茫然，現在是上午九點多，正常人不是剛起床嗎！

  他幾乎一夜都沒有合眼，明明很困，但一見到段小貓，就忍不住想要逗她，一點兒都沒有疲憊的感覺。

  “是啊，幹嘛，有意見？”

  段小貓哼哼了一聲，還從手袋裡掏出來了一個黑色的蒸汽眼罩，直接按在了眼睛上，大有一副根本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的架勢。

  艙內並不安靜，大部分人都在聊天，在這種環境下，能夠睡著才是真的有鬼了。

  戰睿琛知道，她討厭自己。

  但是，這一次在飛機上的偶遇，讓他覺得，自己和她是真的有緣分。

  登機之後不久，戰睿琛剛剛坐下，就聽見一個空姐向另一個年長一點的空姐報告，說有一位獨自帶小孩的女乘客想要升艙，但是所有的頭等艙機票都已經售罄，她也沒有辦法，只能看看能不能從其他方面著手，盡量提供一些幫助。

  他略一猶豫，還是主動提出，願意和對方互換座位。

  沒想到，好人果然有好報，雖然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裡，他都會坐得很不舒服，可旁邊挨著的竟然是段小貓，這一點還是令戰睿琛大吃一驚。

  “你怎麽會坐經濟艙？”

  他看見段小貓蜷縮著雙腿，於是便向旁邊挪了挪，盡量又給她勻出來了一點點空間，讓她能夠稍微舒展一下。

  “和你一樣，明明買的是頭等艙的機票，但和別人換了座位。只不過，你是自願，而我是被逼的。”

  一說起這件事，段小貓就是一肚子的火氣。

  此時此刻，勞倫斯一定帶著他的新歡在頭等艙裡你儂我儂呢。

  “啊，真希望剛才那個寶寶會幫我報仇，多哭幾次，或者多拉幾次！”

  她一臉憤慨地說道。

  “……”

  戰睿琛十分無語，他讓出頭等艙可不是為了幫她討回公道的，只是希望那個年輕的母親能夠在旅途中稍微輕松一點。

  “你也真是的，買了一張頭等艙機票，就隨隨便便讓給別人了。這年頭，好人難做，雖然你很善良，可是你知不知道，社會上專門有一類人就是利用別人的善良。就拿這件事來說，她一個人帶著孩子上飛機，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抱著一定會升艙，或者一定會有人把頭等艙位置和她交換的心理呢？”

  段小貓毫不客氣地分析道。

  在她看來，如果沒有人對這對母子伸出援手，那麽不作為的不是全社會，而是她的丈夫。

  “你說的這種情況，的確是一種可能，甚至是很有可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希望我被人當成冤大頭給耍了。不過，怎麽說呢，但行好事，不問前程吧，我自己的心裡過得去就行了，而且我會小心，不會被訛上的。”

  戰睿琛點了點頭，輕聲回答道。

  “反正是你自己花錢買的，隨便你了。”

  段小貓重新戴上眼罩，不再理會他。

  從中海飛紐約的頭等艙機票可不便宜，這個窮小子還真的舍得，如果換做自己，可未必有這麽高風亮節。

  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戰睿琛主動說道：“沒有那麽貴，這是我一個朋友用飛行裡程換來的，然後送給我了，我才沒錢買頭等艙呢。”

  他趕快撒了一個謊，以免令她起了疑心。

  “哦，怪不得，慷他人之慨啊。”

  段小貓冷笑一聲，閉嘴了。

  戰睿琛無奈地仰起頭，看了看頭頂，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

  之後的兩個小時，段小貓一直在睡覺，她好像完全不受外界影響一樣，睡得很香。

  事實上，她睡著之後不到半小時，就已經靠在了戰睿琛的肩膀上。

  他盡量把上半身向她靠近，下半身向另一邊伸展，這樣一來，段小貓的空間就會變大，還可以把頭搭在戰睿琛的肩頭，有一個著力點。

  幸好，她隻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而戰睿琛的右肩已經全麻了。

  他又不敢亂動，怕吵醒她，隻好一直乾挺著。

  “咦。”

  等段小貓醒了，她才有一點懷疑，因為脖子不痛。

  以前她在飛機上或者車上睡覺，醒了之後，都會因為一直低著頭而壓迫到頸部神經，有一點發暈的感覺，但這一次卻完全沒有。

  一扭頭，看見戰睿琛正在不動聲色地活動著肩膀，她頓時恍然大悟：“壓到你了？那個，不好意思，要是我再睡著了，靠到你，你完全可以叫醒我，把我推開的。”

  她知道自己睡覺很死，打雷下雨都不知道，也許人家試著喊了她幾聲，可自己完全沒有聽到。

  “沒事，但你睡得真的很香，我一直擔心你會流口水。”

  戰睿琛故意煞有介事地用手撣了撣肩頭，嚇得段小貓急忙一把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真的流出口水來，那就太丟人了。

  “騙你的。”

  戰睿琛笑了笑，將小桌板放下來，準備吃午飯。

  段小貓沒有吃主食，只要了一杯咖啡，慢條斯理地喝著。

  從小不挑食的戰睿琛大口大口地吃著雞肉飯，很多人都說飛機餐難吃，但他似乎卻並不挑剔。

  “你不餓嗎？”

  他有些納悶兒。

  段小貓把自己那份雞肉飯推給他：“你要是能吃，就幫我吃了，我吃不下去。”

  那麽高大的一個男人，小小一份飯根本就不夠。

  “我減肥。”

  她搬出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而且，我隨身帶著黑巧克力，太餓的話，可以吃兩塊。”

  戰睿琛皺了一下眉頭：“做模特必須一定要瘦得嚇人？你已經很瘦了，不用再瘦了。”

  段小貓彎了彎眼睛：“真希望我的老板也和你有一樣的想法。可惜，做我們這一行的，在退休之前，還是要永遠保持身材才行。”

  說完，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過了午後，絕大部分乘客都開始昏昏欲睡，戰睿琛也不例外。

  尤其，他幾乎熬了一個通宵。

  “眼罩借你好了。”

  上午睡了一覺，段小貓此刻神采奕奕，已經掏出kindle，準備看書了。

  她把專業課程的重點內容全都整理了一遍，然後導入進kindle，平時只要一有空就可以看一會兒，所以段小貓從來不掛科，成績還不錯。

  而這一點也是令勞倫斯最感到驚訝的，他之前就聽說過東方人聰明肯學，如今眼見為實，不得不佩服。

  “這個會發熱？”

  戰睿琛接過眼罩，剛一戴上，他就急忙摘下來，驚訝地問道。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喂，你剛才的表情活像是一隻大猩猩！”

  他微微發窘，但又很快問道：“除了在動物園裡，你在其他地方見過它們嗎？”

  段小貓怔了怔：“當然沒有啊，我只在野生動物園裡見過猩猩，還有猴子，種類太多了，我都分不清。”

  戰睿琛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他解開安全帶，站起來，從背包裡掏出筆記本，然後擺在小桌板上，示意段小貓過來看。

  “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跟你說，我是專門拍動物的？”

  他一邊開機，一邊輕聲問道。

  段小貓輕聲哼了哼：“難道是真的啊？”

  她一直覺得，他當時那麽說，只是故意惡心自己罷了。

  “當然是真的了。我給你看一些我的珍藏，不只有猩猩，還有各種猴子，猴子是非常聰明的……”

  戰睿琛點開其中一個文件夾，示意段小貓一起過來看。

  她看了一眼，便面露驚訝：“這個好像是滇金絲猴，數量很少的！”

  沒想到她居然知道，戰睿琛破有一點意外，他讚許地點點頭：“沒錯，是瀕危動物，不過最近二十年的保護力度在不斷加大，現在它們的數量有了明顯提升。滇金絲猴的族群普遍生活在海拔兩千五百米以上的雲嶺山脈，如果不是有當地老鄉和動保站的工作人員帶著我上山，我恐怕連猴毛都看不到一根。”

  回憶起那一個多月的辛勞，他一個大男人都有一點吃不消的感覺。

  “這都是你拍的？我以為是網上的資料圖。”

  聽了他的話，段小貓大吃一驚。

  戰睿琛摸了摸鼻子：“嗯，這種工作很辛苦，所以從事的人也不多。”

  她頓時了然：“上山去拍猴子，這麽危險，又很辛苦，肯定沒有幾個人去做。”

  後面還有一句，報酬應該也不低，段小貓咽下去了，沒有說出來。

  “反正我喜歡到處跑，而且也很熱愛這份職業，就想一直做下去了，勉強還可以糊口，哈哈！”

  他謙虛地說道。

  畢竟，相比於大哥戰睿玨那可怕的經濟頭腦，以及凌厲的商業手腕，戰睿琛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也就只能保證一個衣食無憂了。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又能保證起碼的生活需要，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了，你還有什麽不滿的？快，還有沒有其他的，再給我看看。”

  一想到還能夠看到很多新奇有趣的動物，段小貓頓時來了興趣，連聲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