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刁成羲的別墅,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戰行川和刁冉冉自然不會在那裡吃晚飯,兩個人默默地走出來,坐上車。
他們幾乎一整天都沒吃什麽,可全都沒有什麽胃口。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快餐店,戰行川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他下了車,拚命擠進人群中去,買了兩袋吃的,抱在懷裡,走回來又坐上了車。
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炸雞的味道更是格外誘人。
刁冉冉為了懷孕,已經很久不吃這種東西了,饒是如此,她也抵不住誘惑,抽了一張濕巾,擦乾淨雙手,然後伸手從紙袋裡掏出來一隻雞翅。
戰行川根本沒什麽胃口,但餓得已經有些胃裡泛酸,也強忍著啃了一個漢堡,然後就什麽都不碰了。
“我感覺,羅正良可能凶多吉少了。你覺得,你爸有可能只是炒了他,讓他滾蛋那麽仁慈嗎?而且,他做了他很多年的司機,我猜,他應該知道不少你爸的事兒,如果羅正良被逼急了,也有可能把那些不光明的事情給抖落出來……”
戰行川皺著眉頭,說出心中的不安。
刁冉冉正在咬著雞翅,聽了這話,也盯著手裡的可樂,不說話了。
半晌,她咽下嘴裡的食物,這才幽幽地開口道:“是,你還記不記得,他說,讓他們兩個去陰曹地府做鬼夫妻好了。阮梵的確是死了,這麽說也不為過,可羅正良呢?我感覺已經好久好久沒見過他了。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他肯定比誰都清楚羅正良的下落。”
說到這裡,刁冉冉打了個冷顫,大概是可樂裡的冰塊放得有些多,她喝在嘴裡,覺得從頭冷到腳。
“我們要不要報警?”
她咬著吸管,哆哆嗦嗦地問道。
戰行川看看刁冉冉,忽然咧嘴笑了。
這一次,他用了一種極為寵溺,又透著無奈的語氣,伸手掐了掐她冰涼的臉頰,搖頭說道:“你看看,他們的這些破事兒給你嚇的!不管他們,我們管好自己就行了。”
戰行川嘴上不說,其實心裡也是不樂意的,不管是阮梵,還是羅正良,說到底,那些事情都是刁成羲惹下來的風流債。他是娶了他的女兒不假,但也不希望被這些事情干擾到自己的正常生活。特別是今天,他被人帶到警局,不得已隻好聯系了自己的律師,整個過程對於戰行川來說,實在是不願意再回首。
他的話,奇異地安撫了刁冉冉的情緒。
她覺得自己或許也是女生外向,既然嫁出去了,那麽娘家的事情,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也就隨它們去吧,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這麽一想,刁冉冉總算是鎮定了下來。
回到家以後,戰行川先去洗澡,刁冉冉坐在桌前上網。其實,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網上的消息肯定已經鋪天蓋地了,不過當她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小小的吃驚。
視頻裡,一片混亂,人影幢幢,人聲嘈雜,由於是手拿著手機拍攝的,所以清晰度不是很高,而且畫面搖晃個不停,裡面還傳來各種雜音。視頻時長三分多鍾,等到警察來了現場,不許再拍了,手機的主人也就不得不終止了拍攝。
底下的評論中,已經有人扒出來了死者的身份,還有戰行川和刁冉冉的身份。
網上的說法五花八門,看戲的都圖熱鬧,自然說什麽的都有。
滾動著鼠標,刁冉冉看了一會兒,這才揉著太陽穴,去拿起自己的手機,開機。在醫院的時候,她為了不被打擾,關機了,此後一直沒打開。
一開機,湧進來無數未接來電的消息,有吉詩雪的,有代理商的,還有一堆陌生的號碼,估計是聞訊而來的記者。
刁冉冉先給吉詩雪回了電話,告訴她自己一切都好,然後請她幫忙聯系公司的法律顧問。
再然後,她打給公司的公關經理,商量著接下來自己究竟是裝死不出聲呢,還是在網絡上發表個什麽聲明之類的,最起碼,不能影響到公司的名譽,還有新產品的銷量。
等刁冉冉忙完了這一切,口乾舌燥,站起來想要去喝水的時候,她才發現,戰行川已經洗完了澡,他穿著墨藍色的睡衣,正站在走廊裡抽著煙,表情看起來有些煩。
她在門口停住,盡量不發出聲音,不想打擾他。
莫名地,她就想站在這裡,以一種不遠不近的距離,悄悄地打量著他。
真奇怪不是嗎?這明明是她的丈夫,她最親密的人,每天都睡在她的身邊。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偶爾的時候,她總會覺得,他好陌生,陌生得就像是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而且永遠也不可能認識。
戰行川憋了好幾個月也沒有吸煙,今天實在是煩透了,一時沒忍住,洗完澡出來之後,就點了一根煙。
不過,他也知道尼古丁對身體不好,所以,大多數時候,戰行川都是讓煙自己燃著,只是偶爾去吸兩口,解解饞而已。
握在手裡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直接問道:“怎麽樣了?嗯,好,就這麽做,盡量不要對公司有什麽影響。必要的時候你去聯系劉律師,他會提供幫助的,主要是先看看媒體那邊,能不能壓一下,別搞得成天上頭條,我又不是明星,我不想天天在網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戰行川面容嚴肅,語速也很快,嘴裡不停地交代著。
放下電話,他察覺到異樣,回過頭來,看見了刁冉冉。
她露出十分愧疚的表情,靠著門邊,輕聲道:“抱歉,都是我們家的麻煩事,還是影響到你了……”
他輕笑一聲,手指間還掐著那根快要熄滅的煙,一抬眉毛,驕傲地昂首看向她。
“這才說明你的眼光好,嫁得好,至於這些麻煩嘛……我都能夠擺平,你不用擔心。”
刁冉冉忍不住笑出聲,這才走過來,用手環抱住戰行川的腰。
他小心地把手挪了挪,以免煙頭燙到她。
她像是一隻小狗一樣用頭蹭了蹭戰行川的肚子,發覺到他的身體驟然間變得緊繃,立即松開手,彈到一旁去,臉頰微微變紅。
“我去洗澡!”
劉雨哲叮囑過他們,這段時間盡量避免房事,戰行川也要禁欲,這樣等到給刁冉冉取卵的那一天,也正是給戰行川取精的那一天,雙方的細胞才會達到最為健康,最為活躍的狀態,便於接下來的結合。
再加上,之前一段時間,他們很久沒有親密過了,戰行川自然一碰就有反應。
見刁冉冉已經逃走了,他隻好無奈地搖搖頭。
看著她的背影,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他就沒有想過,去找虞幼薇解決這件事呢?畢竟,劉雨哲曾經告訴過他,她的身體雖然柔弱,但是正常的性愛還是能夠完成的,而且最近一次的體檢也顯示,她的卵巢功能很健康,每個月都能產出正常的卵子,完全可以受精。
要不然,他也不會想盡辦法,說服刁冉冉搞那個什麽試管嬰兒了。這就是個障眼法,用來掩飾罪惡和欺騙罷了。戰行川對此也很清楚。
不過,他卻真的沒有想過,去找虞幼薇,享受一下魚水之歡。
他自己也覺得很是無解,好像是在刻意地避免自己做出任何背叛這段婚姻的舉動。可是他又知道,他的背叛,比肉體的出軌,更加嚴重。
苦笑一聲,戰行川忽然察覺到手指頭上有些灼痛,低頭一看,原來那星星點點的火,已經從煙頭上燒到自己的手上,他趕忙去找煙灰缸,把它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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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的是,阮梵的死,盡管被人捅到了網上,但是隨著警方工作的逐步推進,戰行川和刁冉冉原本就站不住腳的殺人嫌疑徹底洗脫了。
緊接著,雙方的公司聯名發表了一封聲明,發表在網上,還召開了一個小型的新聞發布會。
而關於阮梵和刁成羲的關系,由於幾乎無人知道,所以並沒有公之於眾。
最可憐的就是那個女嬰,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冉家的孩子,冉天澤的遺腹子,大家都在感歎,這孩子命苦,生下來不久就沒了爹和娘。
這種時候,冉家的人再一次表現出冷血無情,就像是當年冉天澤的死一樣,他們冷目相對,無人表態。更何況,這不只是出錢辦一件喪事那麽簡單,而是一張嗷嗷待哺的嘴。
最後,居然是阮梵那遠在外地的年邁父母趕了過來,他們變賣了冉天澤留給阮梵的那棟別墅,給女兒辦了還算體面的身後事,然後帶著她的骨灰,和那個可憐的女嬰,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中海。
說到這一點,刁冉冉就忍不住歎氣。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呢?如果,她當初不是貪慕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安心生活,也不會落到個如此的下場,她還那麽年輕,死後留下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兒,讓自己的父母老來無所依,還要照看著幼小的外孫女。
還記得當初,和父親的視頻裡,他說起阮梵,好像年輕了十幾歲,她知道,那時候的冉天澤,是真的愛上了她,想要和她共度余生。
而那些美好,早已經回不去了。
願無歲月可回頭,且以深情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