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冉冉看了一眼戰行川,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劉律師,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
即使沒有去看那一段監控錄像,她也知道,自己當時拚命躲著阮梵的舉動,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更何況,現在阮梵死了,就死在她的眼前,她和戰行川都有一定的嫌疑。
店裡的兩個監控攝像頭,一前一後,一定會把她臉上當時的表情拍得清清楚楚。
靠撒謊,恐怕是瞞不過去了,而且,如果支支吾吾地一直不說實話,也容易被人懷疑。
這麽一想,刁冉冉的心裡頓時變得敞亮了起來,腦子也清透了,不再像剛才似的,混混沌沌一團漿糊,連話都快說不明白了。
“呂所長,我和你實話實說。”
她坐直身體,面無表情,雙眼平視著坐在對面的呂所長。
“我確實不想見她,原因也很簡單,她和我爸有不正當關系。關於這件事,我也是兜兜轉轉才知道的。坦白說,我媽去世得早,我又結婚了,我並不排斥我爸身邊有女人。我爸現在把公司交給我打理,自己在家休養,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手上的錢不如過去那麽寬裕,聽說這女人一直在找他要錢。因為這些事,所以當我和我老公在商場遇到她的時候,我真的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觸。沒想到,她還是纏上來了。我怕大庭廣眾之下丟人,所以拚命躲著她,你們在錄像裡一定也看到了吧?事情就是這樣,我想走,但她非要來抓我,結果自己摔倒了。”
一口氣說完,刁冉冉挺直的後背上,也有些冒冷汗的感覺。
她倒是不怕對方不信,如果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反正做過的事情無論怎麽隱藏,都不可能毫無痕跡。只要警察願意去調查,刁成羲和阮梵的事情早晚會大白天下,她這個做女兒的,索性也豁出去,乾脆不要臉面了。
“這個,這個……原來是這樣。啊,這樣。”
呂所長如夢初醒,半天之後才擠出來一句話。他有點兒緊張似的,腦門上一片閃亮,一邊說著,他一邊抬起手,揩了揩額頭的汗。
“如果是這樣,那你還更有動機殺人了呢,這麽好的機會,不用豈不是浪費?”
還是剛才那個警察,忽然冒出來一句話,撇撇嘴,眼神不善地看向刁冉冉。
大概是剛畢業沒幾年,一心想要把所有的壞人都繩之於法,再加上對於所謂的特權階級並無好感,聽說死掉的女人還留下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所以,這個警察對刁冉冉的印象不是很好,語氣之中,不免帶著一絲憤懣。
他的話音剛落,戰行川和劉律師都想要開口反駁他。
不料,刁冉冉搶先一步,掀起眼皮,冷冷地回應道:“我有殺人的機會不用,你就覺得浪費,那你有腦子你還沒用呢,我可不可以也覺得浪費?”
警察被噎得一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呂所長也滿臉不悅地訓斥道:“小徐,怎麽說話呢!行了,你先出去吧,電腦拿走,監控拿去歸檔!”
姓徐的警察隻好悻悻地離開了會議室。
呂所長尷尬地賠了幾句不是,刁冉冉哼了幾聲,沒再說什麽。
戰行川清清嗓,面色沉了沉,聲音裡少了幾分客套,直接問道:“我們現在能配合的都配合了,甜品店的老板和員工,還有其他客人都能作證,這是一件意外事故,雖然我們和死者有一些複雜的關系,但是我們對她的死沒有責任。呂所長,請問我和我太太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裡,時間不早了。”
說完,他裝模作樣地看了一下時間。
被他這麽一問,呂所長也隻好借坡下驢,讓剩下的那個同事帶著他們兩個去辦理剩下的手續。
“不過,為了能夠盡快讓這個案子有個結果,還請兩位在短時間內,不要離開中海。要是有什麽進展,或者需要你們配合調查的話,我們還會聯系你們的,到時候,希望你們還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呂所長親自把他們送出會議室,口中不忘叮囑道。
臨走前,劉律師頗為嚴肅地再一次強調了,對於這個案子,他的當事人只不過是以目擊證人的身份前來配合調查,給出口供,還請這裡的相關工作人員不要把對待犯罪嫌疑人的那一套用在戰行川和刁冉冉的身上,否則作為兩人的律師,他也有權代表當事人進行投訴。
一席話,說得呂所長的臉色有些難看。
然而,事情本沒有這麽輕易就結束:由於阮梵生前也曾引起過不少話題,所以她的死亡消息也很快傳了出去。甜品店的客人之中,有人偷偷用手機拍攝了當時的情形,並且發布到了網上,此後的短短幾個小時裡,視頻的點擊率就高達十數萬,很快躋身各大網站的熱門新聞之列。
刁冉冉覺得自己真的是流年不利。
兩個人和劉律師一起從警局的後門走出去,戰行川朝劉律師點點頭,輕聲道謝,然後示意他先走。
“等一下,我叫輛車過來。前門怕是有記者。”
戰行川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給司機打了個電話,把地址告訴他,讓他過來接,換一輛不怎麽常開的車子來,越低調越好。
等他打完電話,才看見一臉垂頭喪氣的刁冉冉正在看著自己。
“我還是得去找我爸。這個消息,我親自告訴他。”
她猶豫再三,還是萌生出這個想法。
戰行川立即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來,這個女人!
她怎麽這麽死心眼兒呢?阮梵死了,能撇清多遠就撇清多遠,何苦直直往槍口上撞?要是她主動去告訴刁成羲,喂,老頭兒,你的情人死啦,就死在我眼前,自己摔死的!
那他還不氣死?不得以為是自己的女兒女婿合謀殺死了他的小相好?!
刁冉冉眨了眨眼睛,似乎看出來了戰行川的內心想法,她揚揚頭,倔強道:“等見了他,我就告訴他,我剛從這裡走出來,要真的是我殺的人,警察也不會饒了我!總之,我問心無愧,至於她是不是因為心裡有愧才那麽失態,我就不知道了!”
見她語氣堅決,又冥頑不靈,戰行川隻好歎了一口氣,隨她去吧。
等了一會兒,戰行川的司機來了,果然開了一輛刁冉冉從前都沒有見過的車子,黑色的帕薩特,牌照也是全然陌生的,整輛車子看不出來絲毫的特殊,開在馬路上,任誰都不會多看一眼。
別墅裝修完沒多久,白諾薇擔心夜長夢多,所以早早地就搬了過去。
她和刁成羲一起住了好幾年的這棟房子,一直沒有加上她的名字,所以這麽多年來,為此事,她總是耿耿於懷著。現在終於有了自己的別墅,白諾薇自然是覺得越早搬過去越好,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
關於這種細節,刁冉冉原本是不知道的,她也懶得過問。最近,她才知道,原來刁成羲也不傻,知道白諾薇的野心太大,所以對她要比對其他女人更為吝嗇一些。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到底還是栽在那幅仿真贗品上,被騙得底子都空了。
以此足可見,白諾薇也是兔子急了還咬人,眼看著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刁成羲沒有隨著白諾薇一起搬走,自己和傭人們還住在原來的房子裡,聽說,他已經著手請裝修公司,要去向政府申請個文件,把刁家老宅重新修葺一番,不過還在等批複。刁家老宅屬於中海市的文物,不能私自裝修改動,尤其是靠著街的那一側,房屋外部有任何的修繕和裝潢,都要通過層層審批。
刁冉冉和戰行川進門的時候,刁成羲正在指揮著家裡的一群人準備晚飯。
很顯然,他還不知道阮梵出事了。
在這棟房子裡,刁成羲覺得自己依舊是唯一的主人,他仍能找到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這讓呼風喚雨幾十年的他,感覺良好。
一見到女兒女婿,刁成羲的雙眼裡迸出驚喜的眼神,但他很快遏製住了,微微揚起下巴,露出居高臨下的表情。
尤其,在看見兩個人空著手的時候,他更是抿緊了嘴唇。
真是笑話,哪有新年的時候,做小輩的來看看長輩,居然什麽禮物都不帶?即便是再普通的人家,也會提著兩瓶酒,幾斤水果吧!
刁成羲壓下慍怒,哼道:“怎麽來之前都不打個電話?要是來得早些,還能一起去看看你的姑奶,叔爺爺……”
他想得倒是挺美,以為他們兩個是來看自己,一起過元旦。
戰行川看了一眼身邊的刁冉冉,生怕她上來就說出什麽不好的話,連忙擋在她的身前,搶先開口道:“是,這事兒的確是我們做得不妥當,應該在來之前先打個電話的……”
聽了女婿的話,刁成羲臉上的表情稍緩。
他又看了看刁冉冉,覺得她的表情看起來特別的喪氣,剛壓下的火氣又不禁騰地竄上來。
“你那臉色是給誰看的?不高興來就別來!”
刁成羲揮揮手,大聲斥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