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冉冉把那本雜志拿回辦公室,隨手翻了翻。
不愧是封面頭條,裡面一半的篇幅都在報道這個嫁入豪門的女明星婚後的生活。據說,因為她遲遲不懷孕,婆家的人已經很給她臉色看了,而她的妯娌在生下一個男孩兒之後,婆家送了豪宅、遊輪和巨額禮金,言談之中對她更是失望。該女明星心情鬱悶,隻好和同性友人上街掃貨,發泄不爽。
翻完雜志以後,刁冉冉的心情更差了。
她備孕了這麽久,也沒有好消息,大姨媽月月護體,今天早上戰行川居然還用那種語氣和她說話,刁冉冉一想起來就要氣死了。
雖然她結婚以後,沒有和公公婆婆相處的麻煩,不過,想懷孕卻一直懷不上,也足夠她煩惱了。
刁冉冉的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一上午總算過去了。
中午她約了《逅己》的副總編輯艾拉一起吃午飯,順便和她聊聊關於“嫉妒”這款香水的宣傳,再有幾天,“嫉妒”就要上市了,這周開始,廣告開始預熱。
相比於傳統的電視媒體,刁冉冉更看重雜志宣傳和網絡平台,在這兩個方面,公司裡的投資比例也是最高的。在“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宣傳期間,她親眼看到了網絡傳播所釋放出來的巨大力量,所以,這一次刁冉冉更是加重了傾斜的力度。
《逅己》的副總編輯艾拉是個將近四十歲的單身大美人,有傳言說她是蕾絲,不過誰也沒有確鑿的證據,一切都只是眾人口中的八卦。她很能乾,頗有一種梅麗爾·斯特裡普在《穿普拉達的女王》中扮演的那個女強人的味道,而且,她也是一貫以嚴厲著稱。
正因為如此,《逅己》雜志在這麽多年來,一直是時尚雜志界的領軍人物,盡管在那麽多日韓的新興雜志的衝擊下,但它依舊屹立不倒,屬於時尚風向標,令無數時尚達人奉為“終極寶典”。
可以這麽說,只要一款彩妝能夠受到《逅己》的青睞,那麽沒有不賣到脫銷的。
所以,刁冉冉提前半個月,就主動約了艾拉。
她們兩個也算是老交情,從“硫覓”剛建立不久,雙方就有斷斷續續的合作。不過,因為“硫覓”的公司規模相比於國際大牌,還是偏小了一些,所以刁冉冉也不經常去找艾拉,以免落人口實,也讓艾拉為難。
“愛麗絲”的大賣,艾拉也出力不少,而且她很仗義,一直認為這是刁冉冉應得的成績。
兩人約在一家法國料理餐廳,艾拉常年瘦身,基本上吃得少而精,她很喜歡這家餐廳。刁冉冉也樂得投其所好,讓吉詩雪早就訂好了位置,還特地預訂了昂貴的黑松露和魚子醬。
艾拉準時到了餐廳,刁冉冉已經坐在桌邊等著她了。
“嗨,冉冉,我沒遲到吧?臨出門的時候,一個模特又在鬧,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麽!”
艾拉說話的時候語速很快,語氣裡總是帶著一股風風火火的味道。據說,她訓起人來,半個小時說的話不帶重樣兒的,雖然不含一個髒字,卻能讓一個大老爺們羞得恨不能鑽進地縫裡去。
和她相處久了,刁冉冉也習慣她的性格了。
“知道你是大忙人,多等幾分鍾無所謂,不過你要多給我2p做補償。”
刁冉冉笑著,舉起手,比了個“2”的手勢。
2p就是雜志裡兩個版面的意思。
對於《逅己》這種雜志,別說兩個版面,就是角落裡的兩個豆腐塊兒,那也是多少品牌爭破頭的所在。
刁冉冉獅子大開口,張嘴就是2p,雖然也是帶有開玩笑的成分,不過,她多多少少也是想要試探一下艾拉的口風。
“多給2p不可能,給你2p倒是沒問題。”
艾拉笑嘻嘻地坐下來,摘掉脖子上的圍巾,刁冉冉眼尖,那是愛馬仕這一季的新款,她心癢癢了好久,可惜是全球限量,她拿不到。沒想到,艾拉早就圍在脖子上了,足可見她真的是個能人啊。
“謝主隆恩。”
刁冉冉也急忙見好就收,拱拱手,裝模作樣地道謝。
“你別謝我,我也是為我自己。聖誕季那麽多新品要上,總不可能一人一份,我選了你,就不能選別人。所以呢,你的‘嫉妒’也要爭氣才行,最好讓我們各自的競爭對手全都嫉妒得要死才好!”
艾拉擠了擠眼睛,笑著說道。
“好啦,知道你偏疼我。我呢,也準備了好東西孝敬你,阿爾卑斯山的黑松露,beluga的魚子醬,已經送去廚房了,馬上就好。”
刁冉冉早有準備,知道艾拉的口味,自然也不會虧待她。
“哎呦,別傳出去說我受賄就好。”
艾拉捂嘴笑道。
“那我豈不是也成了行賄的?算了算了,我們還是走吧。”
刁冉冉也笑著和艾拉開起玩笑來。
可惜,吃飯的時候,艾拉的手機也響個不停,她原本想靜音,但有些電話又不得不接聽。
一頓飯,吃得斷斷續續,隻吃了不到二十分鍾。
“抱歉,冉冉,我要趕去攝影棚,那裡有點兒突發狀況。我們改天再約。”
又接了個電話,艾拉風風火火地走了,腳下十厘米的高跟鞋如履平地一樣,而她手裡的大號殺手包如同一隻機器貓,隨時能掏出來需要的東西。
刁冉冉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有的時候,女強人也不是那麽好做的。
她留下來,獨自繼續享用這頓豐盛的午餐。
直到面前投下一道陰影,刁冉冉以為是艾拉回來了,或者是忘了拿什麽東西。
她抬起頭,沒想到,對面站著的女人是一身職業裝打扮的虞幼薇。
“介意我坐下來吃頓午餐嗎?我在外面開了一上午的會,現在兩隻腳酸得不得了。”
虞幼薇平靜地說道,那語氣就像是對著一個老朋友一樣自然而然,絲毫沒有任何的尷尬。
事實上,當她說完這兩句話,就已經在艾拉剛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侍者走過來,將空盤撤走,並送上餐單,輕聲詢問著虞幼薇想要吃什麽。
“我要一份今日套餐就可以。”
她隨意地掃了一眼,很快給出答案。
“好的,請稍等。”
侍者輕快離去。
刁冉冉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她好像根本還沒有說話吧。
“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我也沒有惡意,無非是一個辛苦的小職員想要奢侈一下,感受一下高級餐廳的氛圍罷了。說實話,如果不是行川曾經帶我出入過這種高檔場所,像我這種在貧民窟出生的孩子,靠著母親在別人家幫傭賺取的辛苦錢長大,我又怎麽能夠見識到這種世面呢?”
虞幼薇坐得筆直,姿態優雅,她一邊說,一邊向四周看看,眼神裡露出一絲嘲諷。
刁冉冉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擠出微笑來注視著她。
她故意看了虞幼薇好幾秒鍾,而沒有急著說話。
這種時候,誰先沉不住氣,誰先落下風。
就跟商場上的談判原則一樣。
果然,虞幼薇的眼角抽了幾下,她率先開口道:“怎麽了?我的話讓你不舒服了嗎?”
刁冉冉繼續微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些人因為懼怕受到嘲笑,所以喜歡搶先自嘲。”
虞幼薇頓時說不出話來。
確實,她的出身令她覺得自己矮了一頭,有的時候,她真的憎恨自己為什麽有一個那樣糟糕的父親,那樣懦弱的母親。
“不過,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你又何必抓著不放?既然父母都已經不在了,自己更要好好活。說自私一些的話,虞小姐你現在的狀況已經好多了,起碼你有體面的工作,穩定的收入,沒有需要看病吃藥的父母,豈不是已經比很多人幸福多了嗎?”
刁冉冉盡量平和地說話,因為她知道,這裡是公共場所,如果她做出任何有違身份的事情,就可能釀成大錯。
而且,虞幼薇和白諾薇不同,白諾薇那女人,偶爾嚇一嚇,她就會老實很久。可虞幼薇不一樣,她看起來病怏怏的,其實比誰都難對付。
最重要的是,戰行川和刁成羲也不一樣。
虞幼薇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她原本是想一上來就用戰行川和自己的過往來試著擊垮刁冉冉,但很顯然,她沒中計,反而把關注點挪到了她的身上,對她明裡關心,暗裡譏笑了一下。
“我幸福?哈哈,也許吧。”
她冷笑著回復了一句。
自從戰行川親自發話,把虞幼薇調到分公司,她也就確實沒有辦法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而且,最近這兩次,她給他打電話,讓他去自己那裡,他都說有應酬,太忙抽不了身,拒絕了。
她怎麽能不急?簡直急死了。
目光落在刁冉冉的小腹上,虞幼薇的視線停在那裡了。
她還沒有懷孕,這一點倒是令她很高興。
“你們結婚這麽久了,倒是一直沒聽到你的好消息呢。”
虞幼薇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現在好多年輕女生都不注意,隨隨便便地上床啊,流產啊,刮宮啊什麽的,結果等到想要孩子的時候,卻懷不上了。去醫院檢查呢,一開始也查不出什麽,多查幾次就暴露問題了,不是子宮壁太薄,就是以前墮胎傷了身體。”
見刁冉冉臉色有變,她立即掩口道:“瞧我這張嘴,亂說!抱歉抱歉,我真的沒有不好的意思,就是隨口感慨一下而已,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