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房裡磨蹭了一會兒,戰行川才走出來。
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不僅如此,他下了樓之後,簡單地吃了些東西,就開始給一些朋友打電話,打探一下目前的情況。
不過,事態確實嚴重,大家都知道戰行川和刁家的關系,沒有人敢說實話,全都支支吾吾,一推六二五。
戰行川也不逼問,反正,他並不真的關心刁氏的情況到底怎麽樣,無非是四處打聽打聽,在人前做個樣子,做給外人看,也做給刁冉冉看。
她睡到晚上九點多,因為餓,醒了過來。
刁冉冉走下樓的時候,戰行川正在一樓的客廳裡打著電話。
她站在走廊上,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聽見他在和朋友說,拜托,多多幫忙之類的話。
一瞬間,刁冉冉的心揪了起來,她很了解戰行川,他幾乎從來不會求人,更不會說一些低三下四的話。然而,為了刁家的事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等他放下手機,她繼續走下樓梯,啞聲開口:“別打了。就算現在有結果,我們知道了,也不見得能做什麽。你就別浪費人情了,免得以後別人求你做什麽,你為了還回去,又要逼著自己做不願意的事情。”
戰行川一愣:“你怎麽醒了?”
他一看時間,猜到她應該是餓了,晚飯還沒吃,這會兒當然睡不著了。
“你先坐,我給你熱一下。”
張姐要去廚房,被戰行川攔下了:“我來吧。”
刁冉冉沒有坐下,也跟著他去了廚房,靠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點火,熱湯。
“其實,今天不只是刁氏被查了,我的公司也有人過去。只可惜,我當時傻傻的,還抱著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心理,告訴員工,隨他們去查,愛怎麽查就怎麽查。現在想想,真的是把大話說得太早了,恐怕要閃了舌頭。”
她在流理台的水果盤中隨手拿了一個黃皮兒的桔子,轉著圈兒,扒開外皮,露出一瓣瓣的果肉,吃了一瓣。
好酸。
酸得她幾乎流出了眼淚。
戰行川注視著面前的煤氣火苗,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想到,連她的公司都受到了牽連。
原本,他沒打算對“硫覓”動手的。那畢竟是刁冉冉從二十歲起就苦心經營的,她對其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如果真的就這麽一蹶不振,戰行川多少也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何況,和刁氏相比,她的公司產品構成單一,多年來只是做女人的生意,研發和銷售彩妝以及香水之類的,規模並不算大。
何況,就算是真的要動手,戰行川也會盡量拖延到孩子出生以後。
可惜的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刁氏被查出帳務有問題,她的公司又怎麽能夠不受牽連。何況,現在大家都知道,刁成羲被架空,刁冉冉才是刁氏的一把手,她想要完全地撇清關系,很難。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一次,刁冉冉確確實實地為刁成羲背了黑鍋。又或者說,是刁成羲反擊成功了。
薑還是老的辣,當初他敗得那麽慘,心裡一直記恨著,想要找到機會,狠狠地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現在,刁成羲看透了刁氏已經沒有什麽油水可撈,索性他就釜底抽薪,直接借著戰行川的手,把公司弄倒了,反正,他沒有什麽影響,還能拿上一大筆錢。
關於這些,戰行川並不打算告訴刁冉冉,如果可能,他會一直瞞著她,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好事。
她要是知道了,家裡必定是天翻地覆。
“湯好了,別的還想吃什麽?張姐做了好幾道菜,我拿給你看,想吃什麽我熱一下?”
戰行川關掉煤氣,戴上手套,打算先把砂鍋取下來,再要去開冰箱。
刁冉冉搖搖頭,攔下他:“就在這湯裡下一點兒掛面就行了,別的我不想吃。”
他見她臉色不太好,看起來確實也是一副吃不下去什麽東西的樣子,就沒有勉強她,也點點頭,重新打開火,去拿了一小把龍須面。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煮好了。
刁冉冉拿了筷子,幾次提起,又放下。
戰行川歎氣,拉開椅子,他在她身邊坐下,從她的手中接過筷子,幫她把面條在碗裡攪了攪,以免糊成一坨。
“就算你絕食,也沒有什麽用。何況,我們現在都不知道具體情況,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呢?你乖乖聽話,好好吃飯,我向你保證,明天一早,我就去出門打聽一下,不管好壞,都幫你問出來個結果。”
說完,他把筷子重新塞進刁冉冉的手中。
她點點頭,握緊筷子,一口一口地把一碗面連湯帶水地都吃了下去,主要也是不想讓肚子裡的孩子挨餓,至於刁冉冉自己,則是一點兒胃口都沒有,食不知味。
戰行川哄著她重新上樓,洗漱之後,讓她先睡下。
他畢竟心裡有愧,等她睡著,自己悄悄地走出了臥室。
讓刁氏永遠地成為歷史,其實,不過是戰行川全盤計劃裡的一小步。一開始,他擔心,刁成羲愛女心切,如果以後見到刁冉冉受了委屈,可能會和自己拚命。
然而,婚後的相處,令他漸漸地不再擔憂這一點。因為,戰行川看得很清楚了,刁成羲對這個女兒的父愛,完全是基於她到底能夠給自己帶來多少好處,一旦她不能繼續為他創造財富,那麽他根本不會把骨肉親情看在眼裡,更不要說為了她而出頭了。
刁冉冉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自幼嬌生慣養,一旦沒有了娘家給她撐腰,她就再也沒有了後路。
“對不起,我……”
戰行川站在陽台上,手裡握著一杯酒,他抬起頭,看著黑漆漆的夜幕,喃喃自語。
一夜不成眠的除了戰行川夫婦以外,還有一個人——白諾薇。
她對刁氏有幾分真情假意,外人不得而知,刁氏出事以後,她四處奔波,固然有擔心公司倒閉,自己前途未卜的因素在其中。不過,白諾薇也不完全只是圖錢,她像是一個元老一樣,並不希望看著公司的消亡。
她說過,她付出了她的青春,她付出了她的心血,這麽多年以來,她的一切,都與刁氏息息相關。
可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說服刁成羲盡快回國。
這一刻,白諾薇才隱約明白了,他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竟然騙我!”
她握著手機,聲音嘶啞,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難以相信,刁成羲之前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在撒謊!
隔著大洋,幾千幾萬公裡外,摟著年輕漂亮女學生的刁成羲哈哈哈大笑著,好像正在嘲笑著她的幼稚。在他的眼中,白諾薇儼然成了一個笑話,從一個側面證明著他的運籌帷幄,智謀過人。
“這段時間,我如果不先把你安撫下來,你會甘心情願地繼續幫我打理公司嗎?哼,別以為我真的相信你懷的那孩子是我的!誰知道是哪裡搞出來的野種!幸虧打掉了,要不然,我還得幫別人養他的小畜生!薇薇,你太讓我傷心了,這麽多年來,你可是在我身邊最久的女人啊,我雖然一直喜新,可我也沒有厭舊啊,你竟然聯合外人一起來算計我!你說,這麽多年來,你從我的手裡騙了多少錢!”
刁成羲越說越氣,順手把手邊的半瓶洋酒給揮落在地,嚇得懷裡的小女人連聲尖叫。
“你閉嘴!”
他惡狠狠地推開尖叫的女人,站起來,走到窗前。
“你們別把我當傻子,薇薇,你和阮梵那個賤貨私下一直有聯系吧?哈,真有趣,我的兩個情人居然沒有相互爭風吃醋,還成了好朋友。當初她願意幫我搞掉冉氏,我本來是很喜歡她的,也想著好好對待她,是她自己非要和姓羅的王八蛋搞在一起!結果,你居然還想著把他們兩個生的野種帶回家來,你是不是瘋了?哼,你現在還是為自己考慮吧。不過,我不擔心,你從我的手裡弄走的錢,足夠你下半輩子花了!”
說完,刁成羲直接摔了手機。
白諾薇站在原地,好久,好久,沒有挪動身體。
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手機的屏幕從亮轉為暗,最後,從她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即便機關算盡,可她最終也沒有算過那條奸詐的老狐狸。
白諾薇欲哭無淚,就在半個小時以前,她還在到處想辦法,想要先把公司裡的那個財務經理給先撈出來,盡量保住公司的聲譽。
現在看來,一切都沒有必要了。
白諾薇一直站到雙腳發麻,她慢慢蹲下來,撿起手機,然後去查詢自己的銀行卡余額。
看著屏幕上那一長串數字,她終於平靜了下來,把手機緊緊地抱在胸前。
男人不是真的,孩子不是真的,唯有錢,這一刻,唯有錢才是真的,才是讓人感到安全的,可靠的東西!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衝進臥室,瘋了一樣地開始收拾著行李。
離開,馬上離開這裡,她一秒鍾也不想再留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