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戰行川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什麽心理。
他知道,就算他不告訴刁冉冉這件事,不用再等兩天,她也會知道。喬言訥和溫逸彤的結合,在大家的眼裡,無異於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喬溫兩家在中海都是權貴的象征,這一次強強聯合,自然聲勢浩大。
所以,戰行川壓根也沒想瞞著刁冉冉,可他確實又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她,哪怕只是一星半點兒。
“那個……冉冉,前兩天,溫逸彤去公司找我了,給我送了請柬,她邀請我們去參加她的婚禮。”
他故意沒有提起喬言訥,以免兩個人都感到一絲尷尬。
果然,刁冉冉原本掛著笑容的表情一滯,淡淡的笑意好像和肌膚剝離開,浮在臉上,看起來有些奇怪。幾秒鍾後,她努力調整了一下面部神態,平靜地回答道:“她都懷有寶寶了,舉辦婚禮自然是一定的了。只是時間這麽倉促,不知道準備得如何。不過,婚慶會所自然會打理好一切。”
說完,她頓了頓,揚起臉看向戰行川,故作輕松地問道:“那我們就要好好想一下,要送什麽禮物了?畢竟,你們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同樣語氣輕快:“酒肉朋友。送禮肯定是少不了的,結婚一份,將來生了孩子也要一份,我們結婚的時候,人家也送了,我們總不能欠人家的情。”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戰行川討厭喬言訥,可看在溫逸彤的份上,該有的禮數他不能缺。
刁冉冉點點頭,這些事情,就讓他自己去處理好了,她不想多說什麽,以免落人口實。
“媽媽還在醫院,情況不太樂觀,我也懷著孕,行動不便。要不,等他們兩人婚禮那天,我們就人不到禮到吧?”
她小聲提議著,內心裡著實不想去參加喬言訥和溫逸彤的婚禮。
關於她和喬言訥的傳聞,從前並不少,很多熟悉的圈中朋友也都隱約知道喬言訥對她的癡迷,如今物是人非,一個旁嫁,一個另娶,她的露面,對於婚禮上的一對新人來說,或許並不是一件好事。
明明知道刁冉冉的提議是對的,可是,一聽她說不想去,戰行川的心情還是有些積鬱——他在懷疑,她是不是在吃醋,不想看到前男友娶別的女人為妻。
不是說,女人都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她可以拒絕一個男人,但是當她知道這個男人轉而去追逐其他女人的時候,她又會失落,又會難過。
她現在……失落嗎?難過嗎?他好奇,卻無解。
“再說吧。溫逸彤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我怕她趁機和我鬧,要是你不舒服,我自己過去點個卯。”
戰行川不置可否,隨口敷衍了一句。
刁冉冉“哦”一聲,不再開口了。
她那麽敏感,怎麽會察覺不到他的情緒變化,知道自己多說多錯,還不如暫時保持緘默。
然而,她的沉默反倒令戰行川更加不悅,可他又不想挑破,和她明說,於是隻好自己生悶氣。刁冉冉雖然看出來,但是心裡也有一股小小的傲氣,她覺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事無不可對人言,實在不想伏低做小,那樣更顯得她心裡發虛。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了。
“你去洗澡吧,今晚我們就住這裡了。我去外面陽台抽根煙。不用等我了,你先睡。”
戰行川率先邁步離開了書房。
刁冉冉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可是胸前還是悶悶的。
他們的婚姻就像是一個精美的瓷器,雖然華麗,卻很脆弱。就算她對自己,對他,都懷有著莫大的信心,可是,想要保證它五十年不摔碎,還是異常的艱難。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戰勵暘的律師便主動登門。
面對著大家投來的疑惑眼神,戰勵暘主動解釋道:“是我讓律師來的,我的時日無多,阿靜又躺在醫院裡,既然早晚都要把這些身後事安排好,還不如提前一些,趁著我的頭腦清醒。”
說完,他和律師在書房裡簡短地聊了十多分鍾,兩人再出來的時候,戰勵暘的遺囑已經正式確立好了。
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律師現在就可以宣讀了,沒有必要等到他死了之後。
“本人受戰勵暘先生的委托……”
律師大聲宣讀著戰勵暘的遺囑,內容很精練,並不冗長,都是針對他個人的一些財產做出來的分配。事實上,自從戰行川幾年前接手了戰氏以後,戰勵暘幾乎就不持有什麽家族股份,他也逐漸退出了戰氏的決策層,和其他的家族親友鮮少聯絡。在遺囑裡,所涉及的財產絕大部分都是他在年輕的時候做的一些個人投資,要不是不容易更換持有人,戰行川早就把這些也拿走了。
“……除以上外,戰勵暘先生授權一項特殊分配方案,即他名下的股票折現約一百二十萬人民幣……”
遺囑不長,讀到這裡,戰行川的眉頭才微微一挑,似乎格外留意起來。
一百多萬並不多,他為什麽單獨列出來?戰行川略微好奇。
“這一項,咳咳……”戰勵暘忽然打斷了律師的話,他急急說道:“等我死後,再公布即可。這是我本人的意願。”
律師看看他,點頭,收起了手中的授權書。
老頭子故弄玄虛,想搞什麽鬼!戰行川的眉頭蹙得更緊了,薄唇緊緊地抿成一線,露出不悅的神情。
“冉冉,希望你不要埋怨我……”
戰勵暘看向刁冉冉,有些渾濁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窘迫。
她微微一怔,很快意識到,他大概是因為沒有在遺囑裡提到自己吧。
她比戰勵暘還要尷尬,連聲道:“不、不會……我、我其實沒有想過要爸爸的錢……”
刁冉冉說的是實話,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從來都沒想過,公婆去世後,自己能夠分到多少錢。事實上,就連刁成羲死後的遺產,她也沒有任何的想法,分到還是分不到,分到多少,她都不在乎。
戰勵暘搖頭,歎息一聲。
他指的不是這個,他指的是……哎,還是到時候再說吧,但願自己的做法,能夠稍稍彌補一下當年所犯下的錯誤,戰勵暘暗暗地想到。
律師宣布完遺囑之後,悄然離開。
戰行川也帶著刁冉冉前往銀行,把她之前取出來的那些現金再存回她的戶頭。
“說真的,你的個人身家到底有多少?”
等她走出銀行的貴賓室,戰行川略顯好奇地問道。
刁冉冉嬉笑著挽住他的手臂,哼道:“問這個幹嘛?賺奶粉錢的重任一定是你的,你別想推脫責任。”
他也笑,說自己一定會多賺幾桶奶粉錢,還有尿不濕錢。
“其實沒有多少,我的錢大部分都投到‘唯愛之境’裡面去了,關於這一點,你是知道的。‘硫覓’看起來蒸蒸日上,其實利潤並沒有想象得那麽多,每一次研發新品,我們幾乎都是賭上全部身家,所以我一直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就負資產了。”
刁冉冉拖著戰行川的手,把身體靠在他的身上,一臉認真地說道。
他捏捏她的鼻子,柔聲道:“不許想那些了,我可不希望我兒子一身銅臭地出生。唔,我想想,他應該做個大藝術家,擁有傲人的才華,吸引無數女人的愛慕……”
她拍開他的手,為他的絕妙想象力傾倒。
“但願在那之前,他美麗的媽媽不會破產,要不然怎麽供他學藝術?學費貴死人!”
刁冉冉笑著啐了一口,順著戰行川的話,和他開起玩笑。
他摟著她的腰,半真半假地接口道:“你怎麽會破產?再不濟,就算和我離婚,你也會分到很多錢。看來,你根本沒有細看我們的婚前協議。”
聽見“離婚”兩個字,她本能地悚然一驚,但很快意識到,他不過是在逗她,於是,刁冉冉也笑著用手肘推推他的胸膛,哼道:“我才不要離婚,我的人生只有喪偶,沒有離婚!”
戰行川低下頭,凝視著她含笑的眉和眼,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幾秒鍾之後,他才恢復正常,拉著刁冉冉的手,和她離開了銀行,前往醫院。
王靜姝還在重症監護室,據醫生所說,其實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期,所以還要留在這裡,繼續觀察情況。也就是說,雖然她的命保住了,但其實,還是隨時都可能出現意外。
他們兩個人不能進入監護室,只能隔著探視窗看向裡面。只見王靜姝的臉上扣著氧氣罩,左右兩隻手的手指上都夾著手指夾,24小時監測著血氧、脈搏和心跳,在病床邊,安置著好幾台進口的醫療儀器,上面閃爍著不同顏色的指示燈,各種各樣的數字即時變化著。
刁冉冉捂著嘴,又是害怕,又是擔心。
站在她身邊的戰行川雖然表面平靜,但緊皺的眉頭,和緊握的雙手,還是泄露了他的緊張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