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姨的手指死死地攥著手帕,捂著心口,臉上淚痕猶在,她呆呆地看著刁冉冉,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知道了那件事,那個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提起過的秘密。
這是秘密,也是醜聞。
她原以為,隨著秋境的離世,和那個人的死,這些陳年舊事早就隨風而散了。不料,它還是在多年以後被抖落了出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句話果然還是很有道理的。
“告訴我,他是誰?他憑什麽要這麽對她?如果不能給她一個未來,就不要招惹她!就算是她先動了心,他也完全可以拒絕!可他為什麽要讓她越陷越深!是他害死了她!”
刁冉冉異常激動,無法平複心頭的怨氣。
她看著明顯一臉受驚過度的寶姨,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語氣實在是太惡劣了。這樣和一個多年來一直照顧著自己的長輩說話,實在太不應該了。
“對不起,寶姨,我不應該對你吼。我只是,我只是……”
說著說著,刁冉冉的眼眶又紅了。
她是真的做不到心平氣和,因為太多的謎團沒有解開,而她所知道的線索又極其得有限。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團勾著一團的亂麻,每一個都是那麽的難解難纏,讓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冉冉,你不要問我了,你再問,我也不會告訴你。我答應過你媽媽,這件事我會爛在肚子裡,等將來我死了,我也要把它帶進棺材裡,一了百了。你媽媽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麽錯事,除了……除了這一件吧……她是一個好女人,只因為背負了一個汙點,就讓她到死都沒有辦法解脫。”
寶姨一邊說著,一邊窸窸窣窣地從手袋裡掏出來幾樣東西,然後推到刁冉冉的面前。
“這是水電繳費卡,這是物業登記卡……還有啊,單據都疊在裡面,已經繳過費的千萬不要繳重複了。這些生活瑣事雖然麻煩,可你畢竟已經結婚了,組建了自己的家庭,以後好多事都需要你操心的……”
她細碎地交代著,把手裡的東西一樣樣指給刁冉冉看清出。
刁冉冉一驚,不解地問道:“寶姨,你、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麽?”
寶姨把東西重新整理好,放到她的手上,淺笑著回答:“不瞞你說,冉冉,就是你今天不找我出來,我也會找你。我和你王叔商量過了,你出嫁了,我們留在刁家,整天也沒什麽事要做,閑得要命,就想著回南平看看,順便呢,再四處走走。我們都老了,再不抓緊出去,以後怕是沒什麽機會了呢。”
她歎息了一聲,臉上有著不服老一般的倔強。
刁冉冉知道,他們夫婦兩個離開南平已經二十多年了,如今他們的兒子也都已經畢業工作了,生活漸漸安逸下來,他們自然也很想回老家看看。
“那好,寶姨,我不能陪你一塊回去,我給你拿一點兒錢吧,難得回去一次,多給老家的親戚朋友買點兒東西,我叫人陪你去商場……”
她一邊說一邊打算給吉詩雪打電話,讓她陪寶姨去買一些特產帶回南平。
“我不要錢,也不用人陪。我和你王叔自己逛逛就行,再不濟,還有小王呢,他公司有年假,能和我們一起回去。一家三口就當旅遊了。我們有錢,吃住都在刁家,平時壓根沒有花錢的地方,這些年我也攢了不少錢,你媽媽也給了我不少零花。”
寶姨說完,整理了一下,站起來準備回家。
“寶姨,我送你。”
“不了,我坐地鐵,正好買菜。”
寶姨拉過刁冉冉的手,欲言又止,最終,她什麽都沒說,挺了挺腰,儀態端莊地走了出去。她雖然只是秋家傭人的女兒,但自幼在秋家長大,秋家世代書香,寶姨也一直很有南平女子的風韻,是個看起來很雅致的女人。即便老去,也是一種優雅。
刁冉冉凝視著她的背影,站在原地好久,直到雙腿都有些站麻了,她才喚過服務生埋單。
她沒有心思再回公司,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一樣,頭重腳輕的,完全心不在焉。
刁冉冉開著車,原本想回家,不過等信號燈的時候,她向窗外一看,發現這裡距離戰行川的公司不過兩條街的距離,開車的話,不到十分鍾就能到。
對於中海來說,這確實已經算很近了。
她看看時間,不到四點,自己現在過去找他,在辦公室說一會兒話,兩個人就能一起回家。
這麽一想,刁冉冉等著紅燈轉綠,一踩油門,就向著戰氏開過去。
她走出電梯,前台接待小姐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位是老總的太太。只不過,對方似乎沒有想到刁冉冉會忽然來公司,一時間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麻煩你,告訴戰行川,我過來找他。”
刁冉冉沒有摘掉墨鏡,不是裝酷,而是她剛才哭過,這會兒眼睛還紅著,不想被他的員工看見,胡亂猜測。
“啊,戰、戰太太,您直接過去就可以了。”
前台小姐顯然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還是說一聲比較好。”
刁冉冉可不想自己遇到電影裡的那種狗血劇情,如果戰行川現在真的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她寧可給他足夠的時間來處理,要不然,彼此都尷尬。
“哦哦,好的,好的。”
前台立即拿起座機,往總裁秘書處那裡打了個電話。是朱迪接的,她一聽刁冉冉來了,立即通知戰行川。
刁冉冉這才慢悠悠地走進電梯,上了頂樓,那一整層都是戰行川的私人辦公區域。
婚前她來過兩次,不過之前都是戰行川和她一起來的,自己單獨過來,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朱迪站在辦公室門口,笑著向她問好,幫她把門打開。
“謝謝。”
刁冉冉輕輕頷首向她道謝,然後走了進去。
戰行川的辦公室極大,而且分成很多個相互獨立的區域:辦公,休閑娛樂,休息等等,全都分開,但又有機地組合在一起,毫不雜亂,十分寬敞,甚至還有一小片仿真的高爾夫球場,他可以在這裡揮揮杆,在忙碌的工作中偶爾過一過球癮。
聽到她來了,戰行川有些意外,但想一想她可能是擔心自己的腿,特地過來和自己一起下班,這也就很說得過去了。
“我怎麽有一種,你是來幼兒園接孩子放學的感覺?”
他笑著問道,看起來精神狀態很不錯,今天第一天復工倒也沒有什麽不適。
“所以你在拐彎抹角地說我是個黃臉婆阿姨咯?”
刁冉冉也隨口開著玩笑,在他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隨手把玩著放在桌上的一個相框。很可惜,裡面不是她和他的結婚照,而是他自己的一張單人照,應該是幾年前拍的,因為上面的人看起來還十分年輕。
她又看了幾眼,忽然感覺到有些失落,重新把它擺了回去。
“哪有。過來坐,讓我看看我老婆。”
戰行川拍了拍完好的那條腿,示意她過來坐。
刁冉冉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挨著他,靠在戰行川的半邊身體站著。
“我心情不好,又不知道怎麽辦,整個人心裡七上八下的。”
她歎了口氣,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戰行川順勢握住她的手,摩挲了幾下,又放在唇邊淺吻了一口,這才悠然道:“需要我做什麽?”
她不禁有些氣結,抽回自己的手,把臉扭過去,不看他。
“哎,”戰行川露出很是無奈的表情,“女人就是這樣,你說你心煩,我問你需要我怎麽辦,你又不肯說。”
刁冉冉比他還無奈,爭辯道:“我不說,你可以猜呀。”
“女人心,海底針呐。敢去猜測女人心理的男人只有兩個下場,要麽做大情聖,要麽死了。這兩個我都不想要。”
刁冉冉不禁被他的話氣得笑起來,她忘了自己的眼圈還紅著,順手摘掉了眼鏡,握在手裡。
戰行川一眼瞥到她的眼睛,明白過來,她應該是在來之前哭過。
哭?
他頓時有點兒費解,她為什麽哭?誰讓她哭?
不過,戰行川也很了解刁冉冉的性格,她若是想說,早就說了,但是聽她剛才的那個語氣,似乎暫時並不想告訴自己,那就不要再問,以免彼此都覺得尷尬。
“你忙,我自己玩一會兒就好,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刁冉冉聽見戰行川面前的筆記本不時地傳來新郵件的提示音,示意他先工作。
“好。要喝什麽嗎?”
戰行川問道,刁冉冉搖搖頭,她完全沒有任何的胃口。
她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低頭玩手機,戰行川也繼續剛才的工作,兩個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擾,看上去倒也相當的和諧。
過了大概十幾分鍾,辦公室的門似乎被人從外面用力地拉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人關上,還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爭執聲音。
“戰先生不方便,你不能進去……”
“讓開,別擋著我,我找他有事……”
“不是我擋你,是他真的不方便見你,戰太太她……”
話音未落,房門被人撞開,兩個女人同時出現在戰行川的辦公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