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刁冉冉對於母親秋境是沒什麽印象的。
只知道她出生於南平世家,祖上曾在清朝以及民國政府官居要職,建國以後,秋家逐漸式微,但在當地也算是一個有名的大家族。
聽寶姨曾說起過,當年秋家小姐點頭肯下嫁刁成羲,娘家生怕委屈了這位姑奶奶,舉家族之力,硬是給準備出了一份連中海的上流千金們都要眼饞羨慕的豐厚嫁妝。
這些嫁妝,如今大部分都還放置在大宅三樓,刁夫人生前的臥室中。
她的臥室很大,兩間房相連,還有單獨的起居室、盥洗室、化妝室和衣帽間,原本,刁冉冉覺得自己的東西已經夠多,但是進了母親的房間,她才意識到什麽叫做奢侈。
帕麗斯·希爾頓曾在上曬她的衣帽間,令無數女人震驚,不過,眼前的這一切,隻多不少,讓刁冉冉有種窒息的感覺。
因為寶姨的勤勞,這裡絲毫沒有灰塵覆蓋,十分潔淨。每一件皮草,每一雙鞋子,都是乾乾淨淨,散發著令人舒爽的淡淡的檸檬香氣。
刁冉冉壓下吃驚,踱步走進去。
一排排皮草,一排排晚禮服,一排排真絲旗袍,一排排羊絨大衣。
涼鞋,瓢鞋,短靴,長靴。
各式各樣的手袋,絲巾,搭配小物。
即便已經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舊物,看起來也絲毫不過時,刁冉冉忍不住伸手,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
從衣帽間走出來,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更加堅定了一個想法,她絕對絕對不能讓白諾薇那個女人嫁進刁家,更不能讓她住進大宅裡!
且不說看到這些以後,那女人會不會心生貪念,一口侵吞,就算她因為嫉妒,而派人把這裡弄得亂七八糟,自己和寶姨也會氣得發瘋。
刁冉冉想了想,站得有些累,剛好手邊就是梳妝台,她順勢坐下來。
面前的鏡子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她笑,裡面的人影也笑,她皺皺眉,裡面的人影也皺皺眉。
她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注意力就被手邊的幾個抽屜吸引住了。不過,刁冉冉伸手挨個去拉一拉,才發現每個抽屜都上了鎖。
她有些沮喪,莫名地感到好奇,忍不住又試了一下。
這一次,不知道是年久失修還是受了潮,她稍微用力地一拉,其中一個抽屜居然發出了“哢”一聲,裡面的滑道似乎斷裂了,轟一聲往下落。
刁冉冉連忙移開腳,以免被砸到。
還好,抽屜只是掉下來了一半,還有一半卡在原來的位置上。
一陣煙塵飛舞,她連忙捂住口鼻,揮了揮手,彎下腰看看,抽屜裡面到底有什麽。
等到看清眼前的東西,她有些失望,既不是珠寶首飾,也不是支票現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黑皮本子,有些類似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人上課做筆記的那種筆記本。
刁冉冉伸手拿了出來,撣了撣上面的灰,捂著鼻子,小心翼翼地翻開封皮。
很顯然,從裡面的字跡和內容看,這應該是秋境的備忘錄。
她有些失望,如果是日記,自己還能從中看出些端倪,可一個記載著日常要做什麽的小本子,又能看到什麽呢?
無非是,今天幾點,約了誰在哪裡喝茶。
明天幾點,找誰逛街買衣服,做頭髮,做美容。
後天幾點,要派人去拿新做好的禮服和鞋子,準備參加晚上的什麽酒會。
等等等等,內容十分枯燥,日複一日,都是這樣的安排。
原來,二十年前的闊太太的生活,和二十年後的闊太太的生活,相差無幾。
刁冉冉看得有些犯困,掩著嘴,不禁打了個哈欠,又快速地翻了幾頁。
很快,從字裡行間上可以看出,秋境懷孕了。
她不再頻繁地逛街購物,也減少了出席晚宴的次數,大多數時間都在調理身體,讓營養師來到家中,幫她親自設置一日三餐,還把自己的作息時間改得無比健康。
這些內容顯然吸引了刁冉冉的注意力,她看得認真起來,可再翻一頁,她卻愕然地發現,從這一頁開始,大概有十幾頁左右,已經被人撕掉了。
她著急地在地上看了一圈,又看了看抽屜,又向後翻了翻,抖落了幾下記事本。
沒有,沒有那十幾張紙。
是誰撕掉的呢,是秋境自己,還是別人?!
刁冉冉連忙再往後翻,上面的內容顯示,秋境的孩子,也就是她自己,已經過了百天。
之前那大半年的內容,因為被撕掉了,所以她無從得知。
*****
刁冉冉一手拄著腮,將當晚的情形,一字一句地講給戰行川。
她講得很慢,講了許久也沒有講到重點。然而他好像一點兒都不著急,十分有耐心地坐在她的對面,仔細地傾聽著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見刁冉冉停了下來,喝了口茶之後,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戰行川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忍不住催問道:“然後呢?是不是後面的內容,和你決定不讓白諾薇生下孩子有關?”
她點點頭,把玩著空茶杯,一時無話。
剛看到的那一刹那,刁冉冉的大腦發空,止不住陣陣眩暈。
原來,秋境也是一個狠辣的角色,而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樣,結婚前是個任性的嬌小姐,結婚後是個無腦的貴婦人。
“到底怎麽了?你倒是把我的好奇心給徹底勾起來了。你再不說,我可就等不及了。我要是等不及,就……哼哼……”
戰行川忍不住勾起嘴角,語氣裡多了一絲威脅,伸手做了個要呵她癢癢的動作。
刁冉冉閃躲了一下,連忙投降。
“白諾薇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刁家的。”
她歎口氣,雖然臉面無光,可也要說出實話來。
對此,戰行川好像並不十分吃驚似的,他撇撇嘴,剛想嘲笑刁成羲幾句,忽然想到他畢竟是刁冉冉的父親,嘲笑他也就等於打她的臉,想想還是忍了回去。
“你怎麽那麽篤定?”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明白,這件事和秋境當年的日程表有什麽關系。
刁冉冉搖了搖頭,隻覺得刁成羲在自己心目中,已經被人從頭到腳地淋了一桶綠色油漆,活脫脫成了一只有錢的活王八。
“這麽說吧,除了我,他沒法再有自己的孩子。任何女人若是聲稱懷了他的孩子,那都是騙人。”
刁冉冉抬起頭,直接拋出來一個大炸彈。
戰行川有點兒發懵,遲疑了一下,才問道:“你爸爸他……他去結扎了?”
這也不太對,如果他結扎,那他應該早就知道,白諾薇在騙他,她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種。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