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傾看也沒看她一眼,但她眼中的意思,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哦。”單字拖得長長,骨子裡的冰冷迸散得淋漓。
薄薄白雪覆在大地上,嗚嗚冷風,涔涔。
人們卻為了一睹大人物風彩,愣是在這樣快要下雪的天氣裡擠在大道之上。
就在李傾掀簾看出去時,突然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
嗚嗚風聲出奇的也跟著停了下來,早早就醞釀的小雪花撲簌簌落下。
正值雪花飄飄渺,萬山白銀,然而蘇笑蓮端坐在華貴輪椅之中,氣韻風華竟令身旁一切事物也跟著黯然失色。
白衣勝雪,人華貴潤澤如玉,沉吟間,繞著金線的右手緩緩捋過鬢下一縷長發,雍容而又寂寞。
李傾要抬頭起的手就這麽松放了回來,連再掀起的****也沒有,重新靠回馬車,耳朵卻聽著外頭倒抽涼氣的聲音,一片清寂。
黎雅逸坐在馬背上,與馬車並停,愣愣地看著攔擋在面前的雪衣男子。
蘇笑蓮雙手相扣,寂寞如常地坐在那兒,透過層層空氣,寂寞的視線就這麽放在相隔著的簾子上。
站在他的身後,是一個異服的蒙面少女,眼神也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帶著妒意。
在兩側是一個少年與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四人組合甚為古怪,但眾人的目光首先落在的卻是那個不便行走的輪椅雪衣少年身上。
這個天下聞名的蘇公子第一次遊走他國,也難怪會有這麽多人伸長了脖子就隻想看看這傳聞中的蘇公子。
蘇笑蓮面容冷肅,沉聲道,“琰皇子,既回,何不相見?”
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讓馬車內的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環著獨步搖手臂緊了緊,直勒得她發疼。
獨步搖心臟微縮,昂頭看了眼正緊緊抿著唇的李傾,無奈苦澀一笑,伸出玉手撫上他的臉。
似被驚了一下,李傾驀然低下頭來,深深地看著她。
回以安慰一笑,這個男人,在蘇笑蓮的面前,他就如驚弓之鳥。
我都能這樣躺在你的懷裡了,李傾,你還在害怕什麽?在蘇蓮面前,你就如此的不自信嗎?
獨步搖暗暗低歎一聲,正想著縮回撫在他臉上的手,卻被他緊緊抓住,重新抵了回去。
獨步搖一愣,卻也沒有掙著縮回。
因為不確定獨步搖是否就在馬車上,所以,想要知道獨步搖去處的人都在猜測著,她是否真的與李傾一同出現?
就連前去迎接李傾的黎雅逸也不敢肯定獨步搖就真的在裡邊,馬車嚴實封密,根本就看不到裡邊的情況。
蘇笑蓮一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馬車這邊來。
等了許久,都不曾聽到裡邊傳來任何聲音,都愣了愣。
獨步搖從李傾的懷裡坐起了身,拿過他身側的鬼面具,就著他的面前替他戴了上去。
當冰涼觸及他的面容,李傾忍不住緊緊扣住了她的兩手,透過面具用眼神深深看著她不肯放。
獨步搖衝他微微一笑,搖頭。
李傾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頭那種道不盡說不出的感覺,攬著她的腰身再次納回他的懷,鬼面具抵放在她的頭頂上。
隔著面具,陰沉的聲音傳出。
“難得蘇公子勞駕於琰國,如今又親自出城來迎接傾,傾心中實在是感激。”
這話冷中帶著一股火藥味,旁人是聽不出來,但呆在李傾身側多時黎雅逸卻微妙的察覺出來了。
“蘇某也是閑來無事,來此多日倍受琰國盛情,卻不曾見昔日故人,心中著急,便不由自主來到此,望琰皇子莫見怪。”
話一出,眾人便用古怪的眼神掃向靜坐於輪椅中的雪衣男子。
昔日故人?
說的是他們殿下嗎?
還是另有其人?
冰眸幽深,李傾忍不住更將懷中的人攬緊。
“昔日故人?莫非蘇公子說的是傾?”李傾的聲音帶著不懷好意的冷笑。
蘇公子八方不動,仍然有一下沒有一下地撚玩著手中金線,但注意著去看的人,就會看到,清貴冷然的眼角正微微眯了起來。
似乎不喜歡李傾這樣的回話,亦或是他根本就懷疑些什麽。
想到這裡,馬背上的黎雅逸轉過頭來,看著一布之隔的馬車,側耳細聽去,卻仍是什麽聲音也沒有聽著。
眼睛也眯了眯。
“是也不是,琰皇子不必在蘇某面前遮掩。”蘇笑蓮似乎非要今日見他心中想要見的人不可,若不得見,他這尊佛就不會走了。
尋了整整一年,都不得獨步搖的消息,想必是著急了。
今日好不容易聽到李傾回來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出來了,為的卻是見一見那一個人。
一年前琰國的舉動,蘇笑蓮也是看在眼裡的,後來派人來琰國的時候,獨步搖早已經不知去向,就連墨家也從琰國裡消逝得一乾二淨。
脫離了他的范圍,讓蘇笑蓮深深感到不安。
卻不曾想過,李傾就在她的身邊,怎麽可能會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然而,兩人的想法,大大違反了獨步搖心中所想,他們越是想著將她保護起來,她越是想著脫離兩人的控制范圍。
空氣裡,又是死一樣的寂靜。
天空飄落的雪,空中吹刮的雪,打在人身上,發出獵獵聲響,愣是沒有人的聲音。
獨步搖無聲脫離李傾的懷抱,李傾一驚,緊張地想要攬回她。
獨步搖卻對衝著他笑了笑,指了指桌幾上的東西,李傾這才松了一口氣,放開她的人。
獨步搖坐在幾前,提著筆展開宣紙,在上面寫著什麽。
李傾輕輕瞄了一眼,卻看見她正在繼續寫她的藥方,大松了一口氣,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翹起。
“蘇公子如此盛情,傾也不是那麽無情之人,既想見,傾見就是。”說著,人已經不著痕跡地站在馬車外面,快得連掀簾的動靜也沒有,快得讓人看不見馬車內的情況,仿佛真的如大家所見一樣,馬車內始終只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