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連忙伸出手輕輕拍著瑾雅,口中柔聲說道:“乖,不哭啊,我們拋高高……看,飛起來咯……”
船高高地拋起來,阮煙羅做著手勢,似乎真的在往上飛,然後落下來的時候,又笑著說道:“咻……落下來咯……”
瑾雅還不過剛剛過了洗三禮,連眼睛都是前不久才剛剛睜開,阮煙羅知道,這個時候的孩子根本沒有什麽視力,她現在做的這些動作,瑾雅全都看不到,可是她還是想做,好像做了這些動作,說了這些話,瑾雅就能覺得好一些似的。
而似乎真的有奇跡似的,隨著阮煙羅的聲音,瑾雅竟真的眨巴著一雙和南宮瑾極相似的眼睛,黑溜溜地看著她,神情也慢慢安定下來,甚至連上下的顛簸不太覺得了。
阮煙羅心頭一陣泛過,緊跟著又是一股酸澀,眼淚差點湧出眼眶。
她輕拍著瑾雅,柔聲哄道:“不怕啊,一會兒就沒事了。”
瑾雅不知道究竟是聽懂還是沒聽懂,竟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然後閉上了眼睛,似乎在說,既然一會兒就沒事了,那我先睡一覺。
阮煙羅幾乎失笑出聲,這樣大大咧咧的性子,是隨了哈雅嗎?孩子究竟是多神奇的物種,不過才這樣小,卻集合了兩個人身上最有特點的一切。
看著小小的瑾雅,就好像看南宮瑾和哈雅同時在眼前一樣。
正欣慰著,猛然船又是一個高高躍起,阮煙羅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甩到了半空高,然後又重重落下。
“主子!”顏月慌忙伸手去接,他一直緊緊拉著船艙底的拉環,萬幸沒有被甩高,可是單手是絕對無法接住阮煙羅的,他想都沒有想,腳一踹艙壁,一下子滑到了阮煙羅的身體底下。
阮煙羅本以為自己這一次一定會撞的很重,甚至都已經下意識捂住了肚子,想著用什麽樣的姿勢才能對孩子的傷害最小,可是卻一下子撞到了一個柔軟的墊子上。
一回頭,就看到顏月痛的臉色蒼白,汗水都溢出來了。
“顏月!”阮煙羅急聲叫道。
“沒事。”顏月強露出一抹笑:“主子沒事就好。”
阮煙羅面色立沉,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為了她而這樣付出,如果真的為了她著想,那麽無論什麽時候,都應該首要保護好自己才是。
可是這個時候又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正想轉過頭去先不予理睬,卻聽顏月又笑著說道:“主子,小王爺可是小風用命換來的,主子就當是心疼小風,千萬不要讓他的死白費了。”
阮煙羅猛地回頭,卻看到顏月雖然面上笑意滿滿,但眼底卻是一片淒涼。
心頭悚然一驚。
顏風是在聖湖的時候,為了保護她而死的,那個時候,她身上已經懷了這個孩子。
如果沒有顏風為她擋去那一槍,而是被她挨上了,就算她沒有死,肚子裡的孩子也一定保不住,顏月這麽說一點也沒有錯,這個孩子,是顏風用命換來的。
方才在靈魂境裡的時候,這個孩子似乎還說過一句話,幫了她。
可是從見到衛流開始,她似乎就太忽略他,就算他在腹中那樣的疼痛,她也只是忍,不停的忍,她顧及著哈雅,顧及著南宮瑾和哈雅的女兒,卻忘了她自己的這個孩子,就連顏月方才給她塞了一顆藥,她也只是無意識地吞咽,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孩子。
肚子裡一直就有的疼痛在一瞬間加倍,就好像一個倍受冷落的孩子突然得到了關注,一下子把心中的委屈全都釋放了出來。
顏月面色驟變,他只是想提醒阮煙羅這個孩子的存在,讓她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可是該不是他的話刺激到了阮煙羅,反而讓她的情形加重了吧?
一時間手足無措,阮煙羅忽然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強忍著痛說道:“跟他說顏風。”
他聽得懂,他一定聽得懂,他會在靈魂空間裡跟她講話,就算身體還沒有成形,可是靈魂一定已經是完整的了。
顏月手撫在阮煙羅的小腹,心頭升騰起一股近乎神聖的感覺,這裡面,有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是顏風舍了命才保下來的,那是不是可以說,這個孩子,其實是顏風性命的另一種延續?
心頭一瞬間充滿了說不出的感覺,長風軍四個首領雖然關系都很好,但他和顏風的關系又更是好上加好,從進長風軍之前,他們就在一起,他小時候很弱,偏又長的漂亮,多虧了顏風護著他,不然早不知道成了什麽樣子。為了他,顏風不知道和人打了多少架,受了多少傷,可是顏風從來都不在意,他是那種很認死理的人,認了顏月當朋友,當兄弟,那就是一輩子的朋友兄弟,就如他認了阮煙羅當主子,那就絕不會對她有任何違背,就如他對阮煙羅動了情動了心,寧肯埋在心裡爛在肚子裡,甚至為了她把命搭上,也絕不吐露一個字,只因為這種感情對於阮煙羅來說,很可能是種困擾。
心頭被一種說不清的情緒纏繞著,顏月輕撫著阮煙羅的肚子,覺得有那麽一瞬間,其實並不是他在撫著,而是顏風透過他的手在撫著。他對阮煙羅那麽,又是那樣的深埋在心底,如果他還在,這個孩子出生了,他一定會是這個孩子最忠實的保護者。
顏月想著顏風的心思,想著顏風的性格,微微笑了,輕聲說道:“喂,你要好好的,別讓風叔叔傷心啊。”
說著別讓顏風傷心,可是自己的眼眶卻酸了,眼前起了霧氣,淚盈了一睫,卻死死忍著,不肯掉下來。
阮煙羅也忍不住鼻酸,微微別過了頭。
像是奇跡似的,肚子的疼忽然就平複下去,像是一個頑鬧的孩子,終於發現了自己的錯誤,靜靜的,聽話地,安寧下去。
顏月抬起頭,帶著淚光說道:“主子,他聽得懂呢,他也知道心疼他風叔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