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在半空中被李俠直接推給了費夜,費夜雖然沒有緩過神來,但習武的本能還是讓他一下子伸手接住了阮煙羅。
旁邊那些西涼兵和南楚兵看到人到了費夜的手中,立刻變了方向往費夜擁來,西涼兵這個時候已經殺了紅眼,若說起初時那種自殺式的攻擊方法還要讓他們在心底想上一想,此時卻是完全不再顧慮,隻憑著本能,調轉了頭就往費夜撲去。
只要不傷了南宮瑾,其他誰和阮煙羅一起死,他們全不在意。
“快閃開!”阮煙羅低叫,方才被撲出去的經歷讓她心有余悸。
費夜被這聲叫醒,下意識地往旁邊避開一步,可惜西涼士兵撲過來的不是個兩個,而是一擁而上了七八個人,就算避開一點,還是被其中幾個人撲個正著。
那些西涼士兵猙獰著面容,像是被什麽東西附體了,一派凶相。
“為女王分憂!”
“殺了阮煙羅!”
激烈高亢的吼聲被他們嘶聲裂肺地吼出來,讓阮煙羅想起前世某些被邪教洗了腦的人,輕生赴死還覺得光榮無比。
費夜被那些人撞著,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阮煙羅在他的身邊,也跟著向後踉蹌。
郡主的這身體十分柔弱,幾步一退,就再次到了崖邊,阮煙羅後撤的腳突然踩空,身體一搖就要往下墜,她慌忙收緊五指,緊緊抓著費夜的衣服,大聲叫道:“費夜!”
費夜雖然也被衝的後退,可他是有武功的,退了幾步就穩住了,只要他用力,自然就可以拉她上來。
費夜一轉頭,就看到阮煙羅身體向後仰著,半個身子都懸空的狀態,他眸中一閃,一些念頭忽然就躍進了腦中。
南宮瑾的厄運,全都是從這個女子開始的,只要對上和阮煙羅有關的事情,南宮瑾的表現就會失常,就像這一次,他費了這麽大的精力,勞師遠征,竟然就只是為了帶阮煙羅回西涼。
如今,還遇到這樣的事情。
南宮瑾的情勢已經夠惡劣的了,不能再有差錯,可是這個女子只要存在一天,他就會持續不斷地犯錯。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這個女人消失吧!天賜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只要輕輕地再加一小把力就可以了。
這個念頭如潮水一樣洶湧地佔據了費夜的腦海,他的眼睛裡也隨之閃過一抹冷光。
阮煙羅第一時間察覺了費夜的異樣,糟糕的預感滑過她的心頭,她正要開口警告費夜幾句,卻見費夜的身體忽然也往懸崖邊上傾來,突如其來的失重讓阮煙羅瞬間失去了開口的能力,她眼睜睜地看著費夜向崖邊傾倒,而自己的身體就隨著費夜的動作,幾乎呈九十度與懸崖持平。
腳下,只有腳尖的一點還站在懸崖上,著力點小的可憐,隨時都會失足落下。
眼睛驀然張的老大,阮煙羅真切地感覺到了死亡的來臨。
是來臨,而不是威脅,阮煙羅強烈地預感到,也許這一次,她真的逃不脫了。
費夜的一隻手掰住阮煙羅的手指,口中低聲說道:“阮煙羅,你死吧。”
沒有憤恨,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強烈語氣,費夜只是冷靜地做出了一個選擇,在南宮瑾的心意和前途面前,他選擇了南宮瑾的前途,為了不阻礙南宮瑾的路,阮煙羅還是死掉比較好。
阮煙羅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用力掰開,她想抓緊,敵不過費夜的手勁,她想說話,大雨和山風卻把她所有的聲音都封鎖在喉嚨之中。
手指,松開了,阮煙羅腳尖與懸崖的最後一點接觸也失去,她睜大著眼睛,好像慢動作一樣,體會著自己突然間的墜落。
“煙羅郡主!”阮煙羅看到費夜掰開了自己的手之後,卻假裝撲向她,最後趴在懸崖邊上,直直伸著手,去夠早已根本夠不著的她。
演技不錯。
這種時候,阮煙羅居然還有心思去欣賞一下費夜的演技,方才費夜的身後一直都有人,也有西涼士兵前赴後繼地撲向他,他這一串動作,就好像被西涼士兵撞到,不受控制地退向懸崖,然後阮煙羅被撞出去,他去抓卻沒有抓到。
無論是誰看到,都絕不會生出一點懷疑,更何況向來對他信任有加的南宮瑾。
“阮煙羅!”南宮瑾嘶聲狂吼,聲音幾乎把雨夜都震裂,他說過的,只要有他在,阮煙羅一定會沒事,可是現在他就在這裡,阮煙羅卻掉下去了。
下面有多深,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麽高的高度墜落下去,必死無疑!
身體裡猛地爆發出一股力量,南宮瑾瞬間掙開圍著自己的幾個人,飛身就往懸崖邊撲去。
“主子!”本來就在懸崖邊的費夜閃電般躍起,一下子抱住了南宮瑾的腰。
“放開!”南宮瑾怒吼。
可是費夜不僅不放,反而更緊地抱住了南宮瑾,任憑南宮瑾一拳砸在他的背上,砸的髒腑震蕩口吐鮮血,也死死地攔住了他不肯放。
在兩人糾纏的時候,卻有另一道身影沒有任何聲息,只是快如鬼魅地撲向了崖下。
那身影撲下的動作沒有任何猶豫,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和決心。
“主子,你不能去。”費夜吐出一口血,死抱著南宮瑾大聲說道:“已經有人下去了,那個李俠功夫不弱,如果煙羅郡主沒有死,他一定可以救下她的。可是主子你不能去,為了一個阮煙羅,值得嗎!”
雨這麽大,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好像是世界末日一樣。
大雨打的人幾乎站立不住,南宮瑾身體被費夜抱著,目光盯著一步之遙的懸崖,眼角肌肉不住的收縮。
他的手在兩側緊握成拳,指骨根根突出,可是終究沒有再動,沒有掙開費夜,跟著阮煙羅一起跳下去。
方才的那一番試探,已經讓他知道,他和阮煙羅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費夜說的沒錯,值得嗎?
可是心底空落落的虛無是怎麽回事?這麽難受,竟好像沒有落腳之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