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地面,阮煙羅問道:“我讓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顏明心裡忐忑著,摸不清阮煙羅的深淺,雖然她之前的表現大多是強詞奪理,可是她能把根本不可能弄穿的天曜京城城牆弄穿,能在這麽短時間內讓個個驕傲的跟公雞一樣的長風軍俯首聽命,這個女子絕不像表面上表現的這麽簡單。
顏清曾經和他說過:他們的主子不簡單。
這句話直到現在,顏明才終於有些相信了。
這麽想著,他回話也就帶了幾分小心,點頭說道:“辦好了,是個五成新的院子,裡面有足夠半年的糧食,那戶人家本來就長年閉門不出,就算換了主人也不會有人知道。”
“人皮面具呢?”阮煙羅又問道。
“也全準備好了。”
阮煙羅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情辦的還像個樣子。”
招招手,讓顏明往前一點,阮煙羅低聲說道:“你那些人會收集消息,想必也會散播消息?”
顏明不由自主也壓低了聲音,問道:“郡主想散播什麽消息?”
阮煙羅一笑,低聲在顏明耳邊說了幾句。
顏明猛的睜大了眼睛,詫異地叫出聲:“郡主……”
“按我說的去做就行,這是我送給皇帝的大禮,你最好別給我弄砸了!”
阮煙羅聲音驟然發冷,顏清顏明盯著阮煙羅,隻覺得此刻的阮煙羅如地獄修羅,冷的讓人心顫,又美麗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天曜盛安帝二十三年五月,京都大地動,毀房屋若乾,傷人若乾,幸無亡者。
許多年後,天曜的史書上以這樣平平板板的口吻記述了盛安帝五十壽辰當天的這一場事件。
許多住在城東區的居民還記得,那天夜裡,地下忽然傳出一聲沉悶的巨大聲響,之後方圓數裡之內地動山搖,足足持續了盞茶時分才停止。
一些房屋在地動中受損,略有傾毀,可是卻幸運的沒有死亡一人,只是有些傷者。
京都慶余堂少年掌櫃醫者陸秀一率人第一個趕到現場,施醫問藥,並且不取分文,自此之後,成為京中人人誇讚的仁醫,慶余堂也一舉打響名頭,成為天下醫藥第一商號。
大地動之後,也曾有人質疑,這場地動隻發生在東區,波及范圍之小,和以往的每一次大地動都不一樣。
但這樣的事情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老天爺做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而暗地裡,一些流言卻隨著這場大地動如風般迅速蔓延。
自古天相便與皇權密不可分,這場大地動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偏在盛安帝五十壽辰的當天夜裡發生,還恰好發生在京都。
民眾私下裡無不暗暗猜測,是不是盛安帝做了什麽惹怒上天的事情,所以上天才會降下這場大地動,以示警告?
第二天,皇帝在壽宴上命南楚質子衛流親手檢視親人頭顱的事情不知如何傳入了民間,一時間天曜百姓議論紛紛。
他們不敢相信,他們曾經當神一樣膜拜著,天曜最聖明的盛安帝,竟變成了這樣一個殘暴不仁的君主。
盛安帝聽到這些傳聞怒不可遏,嚴令封殺,但此時這些流言早已在街巷中流傳了數天之久,就算手段再厲害,又怎麽堵得住悠悠眾口。
許多年後,縱然史書上對此事一字不提,但盛安帝當日的所作所為還是隨著口口相傳被流傳了下去,並被添油加醋,衍生出許多版本。
甚至連不久之後盛安帝暴亡一事,也被眾人附會聯系,認為是盛安帝此舉有違天和,是上天的報應。
盛安帝南宮世一生最重名聲,只希望自己文成武德,流芳百年,卻怎麽知道,他的這個願望只因為一個女子的一怒,徹底成為泡影。
無仁無德,以骨肉血親逼迫他國皇子的事情,終究成為盛安帝一生無法抹去的汙點。
阮煙羅回到阮府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她顧不得休息,便直接去了阮老爺書房。
阮老爺聽著阮煙羅若無其事的說著弄穿了天曜城牆,還挖通了去城外地道的事情,眼睛裡散出亮光來。
他絲毫沒有懷疑阮煙羅的話,也根本一句都不問阮煙羅是怎麽做到的。
他是當年天下第一謀士,沈紅顏是當年天下第一將軍,阮煙羅是他們的女兒,在他看來,無論阮煙羅做出什麽樣的事情,都是理所應當。
他只是問道:“你希望爹如何做?”
阮煙羅說道:“昨天的事情想必爹爹也有所耳聞了,女兒和衛流打算盡快離開天曜,越快越好,只是爹爹最好不要和我一起走,那樣風險太大。”
阮煙羅湊近阮老爺,低聲說道:“女兒已經命人準備了一處院子,保證和阮府半點關系都查不出來。女兒和衛流離開當天,爹爹也帶著人離開阮府,但是不要去地道,而是去我為你們準備好的院子,女兒會在地道裡做出有人離開的痕跡,然後故意讓皇帝發現那處地道。”
阮老爺聽著,臉上露出欣慰感慨的表情,有女如此,不枉了當年第一謀士的名聲。
那麽大工夫打出的地道,竟然只是個障眼法,阮煙羅一介女兒身,竟有著男兒都沒有的魄力。
“那間院子裡女兒已經準備好了足夠半年的食水,委屈爹爹和紅葉姨還有其他人在那裡住上一段時間,等風聲一過,女兒自會派人來接爹爹。”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帝以為他們逃出了京城,他們偏偏就在京城裡呆著,就算皇帝有所懷疑大肆搜索,有三五個月,防備也必然會松懈了。
而他們就等到那個時候,再大大方方的出城。
“你不必派人來接我們。爹爹雖然沒用,卻不至於連個京城都出不了。”阮老爺語氣清淡的說道,但越是這種語氣,卻能察覺出他骨子裡的自負。
“半年之後,你在邊城等著就可以,我自會去與你會合。”
父女二人就計劃又低聲商議了一陣,確定沒有任何疏漏,阮煙羅才告了安,回到房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