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養了兩日,阮煙羅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基本沒有大礙。入了四月,天氣漸漸轉暖,阮煙羅就在院子裡放了張貴妃床,沒事就歪在上面看書,有時午睡也在上面。
這日午睡剛醒,蘭月一邊遞過擦臉的軟布巾,一邊說道:“郡主,老爺說讓你醒了去一趟書房。”
“知道了。”阮煙羅應了一聲,乖乖起身往書房走。
經過這一場大病,她與阮老爺的關系比以前又親近了不少,這些日子阮老爺也不再住在衙門,而是一有時間就回來,和阮煙羅聊聊天,雖然沒有刻意聊什麽,卻讓阮煙羅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又加深了不少。
而且阮煙羅感覺得出來,阮老爺話裡話外的栽培著她,好像要讓她接手什麽東西一樣。
阮煙羅隱隱有種預感,今天叫她過去,該不會是要攤牌了吧。
到了書房,阮老爺已經在等她,看到她招招手,說道:“煙兒來。”
阮煙羅整整面色,露出很小女兒的笑,過去牽著阮老爺的衣袖,問道:“爹叫煙兒來有什麽事?”
“煙兒,你已過了十五歲,爹可以把你看作是大人了。”阮老爺任她拉著坐下,慈愛卻又有些感歎的說道。
阮煙羅暗道自己預感真準,這八成是要攤牌了。
果然阮老爺說道:“我答應過你娘,到你十五歲的時候,會送一件禮物給你。”
“有禮物?”阮煙羅假作不懂,嬌俏的討阮老爺歡心:“是什麽禮物?爹快拿出來,我的生日都過了一個多月了。”
“嘁……”阮老爺沒說話,旁邊卻傳來輕輕一聲低嗤。這道嗤聲雖然聲音不大,但裡面的不屑卻表達的非常鮮明,像是根本看不上阮煙羅這種小女兒的情態。
阮煙羅眸子沉了沉,卻連看也沒看聲音發出的方向,仍是搖著阮老爺的袖子說道:“爹快拿出來。”
阮老爺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煙兒,爹先為你引見一個人,他和你的禮物關聯頗大。”
阮煙羅心裡不願意,但卻不想拂阮老爺的意,點點頭說道:“好。”
好字落下,才終於轉頭去看那個發出嗤聲的人。阮煙羅剛才進來的時候,這個人並不在,此時卻出現在書房裡,說明他是從內室中出來的,能進阮老爺書房內室的人,和阮府一定有著莫大的牽連,所以就算阮煙羅心中不快,還是認真的打量起這個人。
眼前的人約摸二十四五歲,身材高大,體格勻稱,雙目精光隱現,一眼望去就知道功力不俗,他的皮膚呈現健康的棕色,說明常年在戶外行走,站立的位置極佳,既將自己的攻擊范圍擴展到最大,一旦發生不測,又能由身後的窗口全身而退,這一點說明他對敵的經驗也很豐富。
他極力的想要隱藏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可是卻不太成功,還是將他的不屑表露在了臉上,由此可見他生活的環境應該相對單純,沒有太多的勾心鬥角。
這樣的一個人,究竟從何而來?又和阮家有著什麽樣的關系,值得阮老爺這樣隆重介紹。
阮煙羅心裡猜測著,面上卻不露分毫,只是向阮老爺說道:“爹,你不是說有人要給我引見嗎?怎麽又不說了。”
阮老爺拍拍她的手,並沒有急於介紹那人是誰,而是說道:“你娘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她以女兒之身,卻能統帥千軍萬馬,而且被天下人所承認,當年天下人形容你娘曾經用過這樣一句話:千古一將,天下紅顏!”
阮煙羅眨眨眼,她知道她的娘很了不起,可是從阮希賢的口中聽到卻是別有滋味,尤其阮老爺說的時候並不像其他人只是在說一段傳奇,他的語氣裡,滿是驕傲與愛意。
雖然這具身體並不是自己的,可是知道她的爹和娘是相愛著的,還是讓阮煙羅由心底泛起暖意。
這世間有多少事情值得欣喜?我滿心歡悅無非是因為,原來愛情不是傳說。
阮老爺接著說道:“你娘不僅是最美麗最有才華的女子,也是我見過最慈悲,心腸最好的女子。當年紛爭四起,亂世飄搖,你娘雖然極力避免傷亡,但還是有無數將士葬身沙場,也留下了許多孤兒,為了使這些英烈遺孤免受孤苦,你娘命人將所有這些孩子召集起來,自己出糧出餉養著,還為他們請了老師教習文武技藝,那時你娘曾開玩笑說,這支娃娃軍是她的私軍,什麽人來要也不給,並為他們取名叫長風軍,取慕英烈之長風的意思。”
阮老爺說到這裡,阮煙羅已經猜到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但她還是沒說話,只是專心的聽著阮老爺說。
“當年天曜大亂平息之後,軍權由皇帝全部收回,只有這一支娃娃軍因為從未登記在冊,且未花過皇家一粒米糧,而被保留了下來。你娘本想解散他們,各自為他們找個好人家,但這些孩子卻極為堅定,一定要跟著你娘,你娘不忍拂他們的意,又擔心他們的安全,就遠遠的找了個地方,把他們安置下來好生培養,皇帝問起來,就隻說已經把他們解散了。”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你娘曾經又起過解散他們的念頭,可為首的孩子帶著他們所有人立下死誓,絕不離棄背叛你娘,且願生生世世為紅顏親軍,保護你娘及其後人。如此一來,這隻娃娃軍竟當真成了你娘的私軍。”
“你娘去世前,曾要我在你十五歲的時候將長風軍作為及笄禮物送給你,她雖然不能親眼看著你及笄,卻絕不會少了這份當母親的心意。”
阮老爺想起當年那些事,尤其是沈紅顏說那些話時的情景,聲音忍不住哽咽,眼圈也紅了起來。
他指著那年輕人說道:“這便是長風軍的統領顏清,顏清,這是我和你們將軍的女兒阮煙羅,紅顏當年的托付你知道,我就不說什麽了,你們自己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