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回到阮府,阮希賢居然在府中,紅葉一看到她回來就一迭連聲的催促她快去見阮希賢。
阮煙羅連衣服都沒換就匆匆過去了,阮希賢坐在書房裡,一見阮煙羅眼睛就緊緊的盯著她,不住的上下打量。
看到阮煙羅渾身上下完好無損,他不易察覺的輕舒了一口氣,隨即又皺起眉頭,問道:“今天皇上大宴,你穿的就是這一身?”
阮煙羅點了點頭,阮希賢眉頭立時皺的更緊,他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道:“以後在皇帝面前,不要穿白色,記住就行了,別問為什麽。”
阮煙羅雖然不明就裡,但知道阮希賢必然不會害她,便認真的點了點頭,告了安之後離開。
蘭月蘭星在書房外面等著她,這姐妹兩個如今已是她貨真價實的貼身婢女,無論她在哪裡,這姐妹二人都必然在她身周視線所及之內。
阮煙羅回自己房間匆匆梳洗了一下,換了身素白的衣服,便直接去了蘭香的靈堂。
看到紅葉姨正指揮下人在裡面換蠟燭,阮煙羅輕聲說道:“再換這一次就夠了,明早蘭香就可以入土為安。”
紅葉神情一怔,抬頭直直望向阮煙羅,問道:“郡主,那些人……”
阮煙羅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紅葉。紅葉滿面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就冷靜下來。
阮煙羅平靜的神情讓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紅顏將軍的副將,也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發小,被敵軍用卑鄙的手段刺殺。當時敵軍派奸細扮成難民,在紅顏將軍賑濟的時候突然發難,副將撲倒了紅顏將軍,自己卻被一刀刺中要害。
那天晚上,紅顏將軍不知所蹤,直到三日後才回來,回來便說發喪,當時的神情,也和阮煙現在一樣平靜。
而就在他們為副將發喪的同時,與他們相隔一日距離駐扎的敵軍陣營,也同樣掛起了主帥的喪旗。
一瞬間,紅葉的鼻頭有些發酸,紅顏將軍死的時候,阮煙羅尚在繈褓之中,甚至可能連將軍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然而血緣何其強大,幾乎從未見過面的母女兩人,竟在相隔了近二十年之後,竟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一樣,做出了同樣的事情。
紅葉年少時跟著沈紅顏從軍,自有一種軍人的爽利,不再廢話,她利落說道:“墓地都安排好了,郡主放心,明日一定讓蘭香風風光光的大葬。”
阮煙羅感激的笑了笑,說道:“辛苦紅葉姨了,我再陪蘭香一會兒。”
這是阮煙羅的慣例,前世每當有隊友去世,阮煙羅都必然會在靈堂裡陪著戰友走完入土前的最後一程。不是矯情,只是她是一個特別懂得珍惜的人,即便躺在那裡的人已經逝去,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分一秒,她也不想錯過。
日落月升,燭火搖曳,蘭月蘭星跪在靈堂中守靈,阮煙羅便站在一旁,沉默而又堅持的守護。
蘭香因她而死,她不能讓人起死回生,卻能代替她好好的照顧蘭月和蘭星。這兩個女孩子,從今日起便是阮煙羅的妹妹,她會照顧她們,愛護她們,這世間有阮煙羅一日,便不會叫她們吃苦受罪,無家可歸。
一夜漫長而又短暫,第二天天亮之前,家中仆役過來封棺,蘭月蘭星控制不住,撲到棺材上哭的死去活來,幾個男子上去拉,才終於釘上了棺蓋。
墓地在京郊,因著出殯要趁早,阮府一行人早早出了門,到城門口的時候,大門還沒有開,他們等了一會兒,竟又有幾家發喪的隊伍也到了城門口。
古代等級制度嚴明,而且講究事死如事生,墓地自然也是有講究的,凡是官宦人家的墓地,都在城東郊,只是風水與地方不同罷了。
花神宴桃園封園,那些人死了屍身送不出去,都是到昨日花神宴結束才抬回家裡,又因為他們都是橫死,按例不能停靈,因此今日一大早便發喪出來,恰恰與蘭香同日下葬。
他們官位本就算不上太高,梅家雖然有地位,但匆匆準備自然不能與阮府的隆重操辦相比,粗略一看看不出來,但此時一和阮家的隊伍碰上,立刻顯出這幾家的倉促與寒酸。
四個有頭有臉的官宦子弟,到頭來,竟還沒有一個丫鬟走的風光,他們陪襯在蘭香的靈柩旁邊,就好像是給蘭香陪葬的。
蘭月蘭星一看這種陣勢眼淚又下來了,卻是一半悲傷一半欣慰。她們圍在蘭香棺木旁邊低聲說道:“蘭香姐姐,你看到了嗎?郡主給你報仇了,她說會讓凶手給你陪葬,這些凶手就全都來給你陪葬了……”
一時間,哭聲抽噎,連綿不斷,周圍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酸了眼眶。
不知道蘭香是不是聽到妹妹們的話,原本靜謐無風的凌晨忽然起了一陣微風,蘭香棺前的白幡輕柔舞動,而其他四家卻連一絲風都沒有感覺到。
如此詭異的情形讓另四家送葬的立時驚出一身冷汗,嚇的連面色都變了,幸好隻片刻後就到了開城的時間,太陽也衝破雲霞露出天邊,他們這才舒了一口氣。
因為出了這件事,沒有人敢和阮府爭先,規規矩矩的等在原地,等阮煙羅親自扶著蘭香的靈柩出了城門,才一個接一個的跟上去。
葬過蘭香,阮煙羅整個人都是木的,什麽感覺也沒有,只是跟著隊伍一步一步走回阮府。
蘭月蘭星雖然悲痛,但終究因為大仇得報心中沒有那麽鬱結,而且也都發自真心的愛戴阮煙羅這位主子,因此一進阮府,蘭月便關心說道:“郡主,休息一會兒吧,你兩天兩夜沒睡了。”
阮煙羅眨了眨眼睛,忽然身體一軟,直直向下栽倒。
給讀者的話:
今天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