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殺了她兒子的這個女人,可敦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想不到在這裡遇到了,如今能放過?
她身邊所有的人,就以這個天曜皇帝派來的這個神秘公子武功最高,可敦自然而然救到了他的頭上。
南宮凌眉頭微微一挑,讓他去殺阮煙羅?這還真是找對了人。
沒有說話,伸手從旁邊拿過一張弓,搭箭平舉而起。
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正伏著身子極力往前衝的阮煙羅忽然回頭,看到的,就是南宮凌用弓箭瞄準她的一幕。
一瞬間,心像是被什麽勒住了似的緊縮起來。阿凌把箭對準她?這怎麽可能。
明知必有緣由,明知南宮凌不可能會傷他,可是這一瞬間的難過心傷與冰涼,卻比人生中的任何一次都更甚。
一瞬之間,阮煙羅忽然覺得感歎,愛情如此脆弱,許多時候,甚至不需要真正的傷害,只要有傷害的可能,就已經足夠嚴重。
隔著那麽遠的距離,隔著紛亂的火光與人聲,南宮凌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阮煙羅眼中一滑而過的黯然。
他眉頭輕皺,但三指還是輕輕一松,任箭離弦而去。
小魚,抱歉,可是這一箭,我必須得射,如若不然,這麽久得來的可敦對他的信任就會全然失去,他後面的計劃也會無法進行。
倘若這計劃只是與他有關,他必然絕不會去傷阮煙羅,哪怕只是讓她有一個黯然的眼神也不願意,可是這個計劃關系到的,是他將要建立的那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他可以毫無顧忌的,把那條小魚摟在身邊。
箭枝劃破空氣,傳來尖銳的破風聲響,阮煙羅定定地看著,隻覺得這隻箭極慢,好像每一個旋轉都能看清,但又好像極快,只不過一瞬間,就到了眼前,躲也躲不開。
“煙羅!”衛流招呼好自己的從人,一轉眼,就看到這讓人驚心動魄的一幕。
南宮凌瘋了,他怎麽可以把箭射向阮煙羅?
飛身撲上去,身形運到極致,他一定要在這枝箭到達阮煙羅之前,把它攔下來。
可是他終究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離箭那麽近,卻就是無法夠到。
阮煙羅緊緊地盯著箭,南宮凌的武功有多高,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枝箭是他全力射出,她想躲過去根本沒有可能。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緊緊地盯著,她不相信,不相信南宮凌真的會傷她。
就在箭快要射到她的一瞬間,原本一力向前的箭枝忽然急轉直下,擦著馬尾落在了地上,然後又從地上彈射而起,抽在了馬屁股上。
馬匹吃痛,長嘶一聲,猛然加快速度往前奔去,這樣的速度,就算是以衛流的輕功也絕難跟得上,只能看著阮煙羅的身形揚長而去。
衛流一路追逐箭枝,到此一口氣也用到了盡頭,不得不落下地。
一落地,他立刻轉頭往南宮凌看去,南宮凌握著弓的手剛剛放下,看著衛流,面無表情,而他身邊的可敦則是由緊張轉為失落,隨後又瞪向衛流,凶光滿滿。
衛流沉默地轉身,招呼自己的人繼續向外突圍,阮煙羅和李俠已經衝開了一條路,此時是最好的時機。
到於南宮凌……
衛流的眼中神色複雜,看不出分毫情緒。
那個男人,真的是把每一件事情都算到了極致,他算好了自己箭的軌跡,算到了阮煙羅的反應,甚至連他都算在了其內。
那個男人算到他必然會去救阮煙羅,也算到他反應的時間會晚一步,可是他躍起的身形,卻剛好擋住了可敦的視線。
也就是說,除了南宮凌,阮煙羅和他,沒有任何人知道,那枝箭從頭到尾都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外人看到的,只有他全力射殺阮煙羅的樣子。
有這麽一個男人做對手,著實是件讓人頭痛的事情,可也同樣,讓人興奮無比。
衛流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光亮,這光亮,無關情愛,亦無關其他任何事情,只是純粹的……戰意。
“公子,怎麽就讓她跑了!”沒能殺了阮煙羅,可敦心頭大為不甘。
南宮凌語氣淡淡:“人各有命,許是她命未絕吧。”
那條小魚的命,與他的命連在一起,他的命未絕,她的命又怎麽會絕?
“可敦,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裡為好,若是晩了,被賀狄的其他軍隊趕到,我們只怕連離開都難了。”
可敦忽然氣憤起來:“公子,計劃都是你定的,現在卻一塌糊塗,難道你不該給我一個交代?”
南宮凌不客氣地輕嘲道:“可敦,世事無常,打仗不是遊戲,總有意外。今日之事若不是有意外之客……”
目光往旁邊仍在與賀狄人馬糾纏不休的北熊人馬望了一眼,並未言盡。
但許多事情,點到也便夠了。
可敦看向北熊,北熊年已近三十,長年沙漠生活磨礪的人粗黑高壯,可繞是如此,眉眼間也依稀能見到當年他母妃的一些樣子。
“孽種,又壞我好事。”可敦恨恨發聲,眼前浮現起當年北熊母妃得寵,她在宮中夜夜寂寥的日子。
許多年,是他母妃搶了自己的寵愛,讓自己身為嫡長子的兒子險些連太子之位都得不得,許多年後,又是他突然跳出來壞事,將她好好的計劃全盤打亂,連殺子之仇都不得報。
而且,當年明明是她贏了,可是為何那個女人的兒子還活著,她的兒子卻死了?
無比的憤恨從心底湧出,隻恨不能現在就殺了那個賤種。
北熊察覺有人盯著自己,一抬頭,就對上可敦帶著恨意的目光。
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北熊比可敦還要狠地瞪回去。
便是這個女人,害了他的母妃,亦害得他遊離失所,丟了所有本該屬於他的東西。
今日,又是她的人攪局,才讓他未能及時攻到大殿,收回他應得的那些。
此仇,不死不休。
火花碰撞,相同的恨意在空氣中蔓延。
南宮凌微微眨眼,他什麽都沒有做,只不過說了幾句實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