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進了營帳，見到昔日稱兄道弟的劉貴等人都是衣冠楚楚，高歡要說心理沒有疙瘩是假的。不過，從懷朔淪陷到今日相見，從叛逃杜軍到顛沛流離，這幾年的經歷讓他懂得更好地隱藏自己的情緒。

  “你們稱我賀六渾便可！日後還需你們提攜……”

  “大哥……難得你理解，我們在這軍中打拚了這段時間，這爾朱榮待人真是廣散錢財，美姬更是溫柔似水，你來了，兄弟們定帶你吃香喝辣！”

  賈顯度小眼睛射出精光，見高歡如今如此落魄，慶幸自己當時脫身得快。

  “如今月上中天，我們還要安頓適應。明日再請各位！”

  高歡實在不像繼續裝下去，便直接下了逐客令。爾朱榮的態度先熱後冷，讓人琢磨不透，他亟須和婁昭君商量個應對之道。

  那幾人也見到高雅高澄困意很重，便起身告辭。

  劉貴等其他人走出營帳後，故意停了一下。

  “劉貴兄弟，我有些事需要你家夫人幫忙，你能留步嗎？”

  婁昭君看出端倪，便開口留住劉貴。

  “行行行，要我現在去叫她過來還是……”

  劉貴臉上一喜，便重新走進營帳。

  “你等一下，我先清點一下東西。”

  婁昭君找了張椅子給劉貴坐下，然後出了營帳佯裝打水，見其他人在營帳周圍候著，便徑直提水進了營帳。

  她從包裹中取出破舊的酒囊和酒杯，又找了幾塊前幾日在城裡買的肉干，讓高歡和劉貴湊合著吃喝，自己在旁邊弄了塊布隔開，給高雅高澄清洗換衣。

  “各位將士，夜深露重，還不回自己營帳休息？”

  巡邏經過的士兵見高歡營帳外的那些人一直不散去，又只聽到婁昭君給孩子清洗換衣的水聲和衣服的窸窣聲，覺得沒趣，便客氣地請他們各自回營。

  各處義軍與朝廷軍隊混戰不休，他們這幾日才從河北打了一大仗回來休整，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要出發。每日來投靠的人那麽多，若個個都擾得其他將士不能正常作息的話，恐怕大將軍也會拱手送人的。

  “這就回，這就回。”

  賈顯度見隔壁軍營裡賈顯智那些人都走出帳外看著他們，撇撇嘴，還親兄弟呢！都不來打聲招呼！給了個白眼，就和司馬子如等人各自回了自己的營帳。

  聽到帳外的人都離開了，劉貴這才清了清喉嚨，咳嗽幾聲。

  “大哥，我可就又跟著你了啊！別嫌我之前背信棄義哈！”

  高歡隻笑不語，拿起酒囊便向酒杯倒酒。

  婁昭君已經安排高雅高澄隨意在地上鋪了毯子睡下，又大概收拾了一下行李後，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

  “劉貴，我知道我們這次能留下來，你出了不少力。你夫人近來如何？你們住哪個營帳？明日我過去看看她。”

  婁昭君笑著拿起酒杯遞給劉貴，劉貴忙不迭接了酒杯，心虛地笑了幾聲。

  “大嫂，不瞞您說，我來到這，升了參軍，也跟著其他參軍一樣娶了個妾。我那婦人便三天兩頭給我臉色看。這……還得您去幫我開解開解……”

  婁昭君臉色一凝，看了高歡一眼，隨即恢復笑臉。

  “男人嘛，三妻四妾是正常。待我明日見識見識你那妾室如何，才好考慮如何勸你夫人。若那妾室不知輕重，我也沒法子勸的。”

  “大嫂說的是！可我那妾室實在是溫柔可人，善解人意，每日見了那婦人都謙卑有禮，尊重有加。我這才請您去幫忙勸的。”

  劉貴說起那妾室，臉上那個深情，都快擠出水來。

  “行。那今日大將軍那裡，還請劉貴兄弟參詳參詳，接下來我們要如何表現，才能在這軍中立足。你和賀六渾秉燭夜談，我在旁邊聽聽便可。”

  唉，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明日權當做劉夫人思想工作，也做個人思想工作，在這古代，有哪個女子真能獨霸丈夫一人呢？

  不過，她要盡快把話題轉回高歡身上。她見他臉色陰晴不定，便知爾朱榮態度不明。不通過劉貴斟酌一二，怕是難以迅速在這軍中站穩腳跟。何況那賀拔三兄弟已經威望如此之高，他馬隊其他弟兄軍中位置也比他高，或許，今晚還沒給他個名分也不一定。

  “我也覺得奇怪。大哥進營帳前，大將軍還特意換了身衣服，梳理了頭髮，問我可有不妥，看起來很是重視大哥的。誰知一見大哥，卻……”

  劉貴這人比較簡單，一聽婁昭君答應了，心思馬上就回到高歡身上了。

  婁昭君看了高歡一眼，叫他站起來轉一圈，想象爾朱榮的行為，再結合高歡劉貴的敘述，忍不住失聲笑了起來。

  “你覺得……”

  高歡知道婁昭君猜到了原因，期待地看著她。表情和當時在爾朱榮面前一樣的猙獰醜陋，婁昭君笑得更厲害了。等她好不容易停下來，高歡的臉色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