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而來的穆氏和不得不來的王氏,見氣氛不好,都找了個借口離開。
高歡不在,這段時間婁昭君又忙著照顧高洋,她們不想找晦氣。
被當作透明人的韓氏,坐了許久都不見許醫師和婁昭君再開口說話,自覺沒趣,也便離開。
“去看看。”
韓氏一走,許醫師馬上吃完最後一根菜。擦嘴起身,動作行雲流水,又是一股世外高人的模樣。
“請。”
婁昭君等的就是這句話,馬上帶路。
進了房間,婁昭君找了好一會兒,才在床底的角落裡找到在哭泣的高洋。
“洋兒,母親請醫師來看你了。”
婁昭君輕聲喚著,生怕驚動了他已經很脆弱的心。
“母親,洋兒醜,醫師都說沒法醫治。您別管洋兒了……”
才三歲多的小人兒,在陰暗的角落裡嚶嚶哭泣,讓人心疼。
“洋兒,爺爺可是幫你母親一家看病的,看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醫不好的病。你就讓爺爺試試,好嗎?”
許醫師跟著婁昭君趴在床沿,盡量把語氣放溫和,讓高洋不那麽悲觀。
“許醫師,我們實在請了太多所謂名醫來看,有些一進門見到洋兒便奪路而逃。洋兒已經……”
婁昭君命令高歡的暗衛負責給那些醫師封口費,並恐嚇他們不準對外聲張。在劫持幾個大嘴巴的回來儆戒一番後,此事才不至於外泄。
“洋兒,你出來讓爺爺瞧瞧。如果爺爺不能醫好你,就帶你離開這裡,走遍千山萬水,定要找到可以醫好你的藥方,才和你一起回來,好嗎?”
許醫師看著婁昭君不斷拭淚,心中也不忍,隻好如此哄騙高洋。
“真的嗎?”
高洋的確很想逃離這裡。小小的人兒,已經感覺到府中的危機重重。他知道,其他人要是見了他的樣子,定會像那些醫師一樣把他當成妖怪。他要離開這裡,他不要被人當妖怪!
“你要出來給爺爺看看,才知道啊。”
許醫師示意婁昭君不要說話,伸出手來,做出要抱高洋的姿勢。
這麽小的孩子,究竟是得了什麽病,會悲觀成這樣?
緩緩地,高洋從床底慢慢爬了出來。屋子被婁昭君收拾得很乾淨,只是為了照顧高洋的感受,沒有打開門窗,因而有些陰暗。
等到高洋完全爬了出來,婁昭君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以前,都是她硬拉他出來見人的,那些醫師的反應又擊碎了他本就脆弱的自尊。
這次,他肯自己爬出來,要鼓起多大的勇氣!
如果是誰,對她婁昭君不滿,還是對高歡不滿,可以直接衝他們來,為什麽要拿這麽小的孩子報復!
許醫師抱起高洋,仿佛沒看到高洋的樣子,抱著他走到光亮的地方,這才讓他坐到他的大腿上,一邊把脈一邊細細觀察。
高洋全身發黑,還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銀白色鱗屑。兩腮下垂,像兩塊乾癟的肉球一樣。因為是初夏,他身上衣服很薄很透氣,雙腳沒有穿鞋。因為腳踝的銀白色鱗屑尤其多,看上去好像長了大人的腳一樣。
“這是……”
許醫師驚訝地抬起頭來,看了婁昭君一眼,然後問高洋。
“那時,那人的帕子是碰觸到你的哪裡?”
許醫師臉色凝重,婁昭君感覺可能知道病症,停止了啜泣,也看著高洋。
“就是這腳踝。那時我調皮,光著腳踢球。那人的帕子剛好飄落下來,擦著我的腳踝掉到地上的。”
高洋已經無數次回想起噩夢的開始。原本以為那只是個普通下人,他一個小孩子也沒多想,撿起球就轉身回去了。哪裡會知道,過後不久,就突然身上冒出皮疹來,被母親隔離?
“夫人,亦喜亦憂啊!”
許醫師神色複雜,和婁昭君道出他的推斷。
“如何講?先報喜吧,許醫師!我再也禁不起打擊了,對不住!”
婁昭君的心一起一伏,脆弱的神經的確更希望能聽到喜訊。
“喜的是,小主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許醫師撫摸高洋的後背,絲毫不嫌棄他的醜陋怪異。高洋欲哭不哭,小小的臉兒倔強地昂著。
“啊?那憂的是……”
婁昭君沒想到居然如此凶險,忍不住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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