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雞毛髮型亂,腦子靈光的很,馬上打蛇隨棍上:“那是,棠棠的事就是我的事,外人瞎摻和什麽勁兒。”
說完便是一臉的無比熱衷,三步並作兩步就往外跑,嶽峰在原地停了很久,才轉身朝苗苗走過來,不管苗苗願不願意,先把衣服給她硬披上:“苗苗,我們樓上談。”
苗苗別扭了一會,還是跟著嶽峰上樓去了。
光頭坐著離門口近,椅子的兩隻腳都離了地,歪著身子伸腦袋看兩人消失在樓上,這才滿臉納悶地回頭看毛哥:“老毛子,你能給講講這兩人怎麽回事嗎?這異地重逢,怎麽還搞得外事會議一樣?樓上談?”
毛哥理著手裡的鐵釺子:“你管它,人家的事,背後嚼舌根幹嘛?”
“怎麽是別人的事了?”光頭不樂意,“嶽峰不是咱兄弟嘛?那將來要真跟苗苗成了,苗苗就是咱們弟妹,這弟妹怎麽樣,做哥哥們的能不關心關心?”
說著咯噔一聲兩隻椅子腳落地,聲音壓低了些:“毛子,你可別嫌我說話不中聽,早聽說苗苗嬌氣,今天看,那不是一星半點啊。”
毛哥先還不說話,後來鐵釺子一撒手,整個人都靠到了椅背上:“那有什麽辦法啊,架不住峰子喜歡啊。”
“聽說苗苗她爸是什麽市長?”光頭追問。
“沒這麽玄乎。”毛哥擺手,“是市裡什麽區的官兒,家境不錯,聽說光別墅就兩套。”
“靠,那是貪官吧。”曉佳瞪大了眼睛,“普通官兒的工資,能買別墅?”
“這不是重點。”毛哥心裡煩,索性攤開了說,“關鍵是,人家苗苗是富養起來的姑娘,人長的漂亮不說,上的名牌大學,什麽畫畫彈琴書法,哪樣拿出來都是上得了台面的。大學畢業的時候家裡要送她去國外學藝術,為了嶽峰死活不去,因為這個,苗苗父母已經一肚子火了,再加上嶽峰這狀態,漂泊不定的,你是苗苗父母,敢把女兒交給他?”
“所以,現在是家庭阻力?”曉佳好奇。
這個時候,羽眉是不方便開口的,曉佳也算是為她代言了——反正她問的,也都是羽眉想聽的。
“不止是家庭,好像兩人感情也有點問題。”毛哥皺眉頭,“頭兩年談戀愛的時候還好,但是女孩子嘛,總還要考慮以後的家庭啊什麽的。峰子現在的狀態,苗苗覺得沒安全感,二來你也知道她是什麽圈子,總想把峰子也改造成那樣。前一陣她瞞著嶽峰讓他爸給嶽峰找了個機關的工作,拿分手逼峰子去上班,峰子當場就火了,撇下她掉頭就走,苗苗當時也挺失控的,說了很多傷人的話……然後嶽峰就到這來,有些日子了。”
“如果真的喜歡,為了苗苗上班也沒什麽。”羽眉突然插了一句,“有人為了愛情連命都不要了,讓他為了苗苗上個班,怎麽了?”
“為了愛情連命都不要了?”毛哥看鬼一樣看羽眉,“你是看愛情小說看昏頭了吧,每個人都有自己適合的位置,你知道嶽峰適合幹什麽嗎?他能徒手翻上這麽高……這麽高的山崖。”
“當初我們車隊跑路,前道在大小涼山被路匪劫了——地上扔那種鐵刺,汽車一過,哧啦輪胎就爆了,路匪上來搶東西,把人往死裡揍,開後道車的孬種嚇的哆嗦,馬上調轉車頭要繞道,是嶽峰帶人帶刀下去跟人硬拚,把前道車的人都給搶回來了。還有之前的大拉練,在可可西裡撞上偷獵的,那幫雜碎多橫啊,公安的車都給端了,嶽峰他們是路過,算目擊者,這都要是被滅口的,車子被打的跟篩子一樣,結果怎麽樣,硬憑著輛破車把那幫雜碎都撞溝裡去了……”
羽眉和曉佳都聽的發愣:這樣的生活離她們實在是太遠了,想要震驚都找不到什麽感慨的基點。
“我說這些,不是想說峰子有多厲害,我是想說,他在路上,大小算個人物。”毛哥看羽眉,“反過來,讓他坐辦公室?他算個什麽?他懂你們用的那些東西嗎?讓他寫文件?寫報告?寫總結?對著領導點頭哈腰?那還是他嗎?”
“我懂。”曉佳忽然開口,“毛哥我懂你的意思。嶽峰和苗苗不在一起了,他還是嶽峰,但是他如果為了苗苗硬去把自己給擰了改造了,他就不是嶽峰了,他只是苗苗的……苗苗的……”
她想找個貼切的詞兒來形容,一時間想不出來。
“就是這個理!”光頭一拍大腿,“雖然說的有點兒酸。曉佳真看不出來啊,你倒是挺上道的,來,咱喝一杯!”
光頭說的興起,直奔前台找青稞酒和開瓶器,羽眉表情很複雜地看了曉佳一眼,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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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毛縮著脖子進峽谷,一溜小跑間把毛哥給罵的半死,罵完了又罵嶽峰拈花惹草,接著罵光頭不仗義同行,再接著罵季棠棠不安於室,最後全部歸結到苗苗身上:這娘麽太小氣了,就讓嶽峰出來找棠棠怎麽了?
正罵的興起,一瞥眼看來遠遠走來一個人,亮粉色間紫紅的衝鋒衣很是打眼,印象裡像是季棠棠穿著的,趕緊就閉了嘴,走近了一看果然就是,她立領拉了起來,幾乎遮住了小半張臉,風雪帽從上一遮,又遮住了小半張,只剩眼睛鼻子在外頭了,峽谷裡風大,這麽打扮也不奇怪,雞毛心裡還很有點幸災樂禍:叫你往裡跑,再跑,凍不死你!
雞毛跟季棠棠不怎麽熟,不好意思像光頭或者嶽峰那樣拉下臉說她,隻好陪著她往外走,走了一段忽然想起高反這一節來,聽聽覺得她的喘息還算平和,心裡奇怪的很:“不高反了?”
“休息一下就好了。”
“剛嶽峰給你打電話,說聽你喘的很,我們都慌了,還以為你是高反了。”雞毛找話說,“那種一開始看著沒高反的,一高反起來神仙都難救。前幾年有個女的進藏,在拉薩三千七米的海拔也沒異常,都以為她適應的好。結果到納木錯的當天就出事了,納木錯你知道吧,海拔比拉薩高一千米,那女的在納木錯住宿,第二天早上死活喊不醒,虧得藏族師傅飆車拉她去當雄縣的醫院吸氧……”
他說著說著腳步就慢下來,季棠棠反而走到了前頭,低著頭沉默著,半晌才嗯一聲。
她的反應讓雞毛覺得很是無趣,氣氛一時冷場,雞毛也懶得再找話跟她搭茬,雙手的袖筒籠在一道取暖,哼著誰也聽不懂的小調兒東張西望,無意中看到季棠棠衝鋒衣的身後一大片褶子,沾了很多雪泥和草屑。
興許是摔的,雞毛沒多想。
回到旅館,光頭事先得了毛哥囑咐,不朝她發火,但也實在沒心情跟她噓寒問暖,曉佳和羽眉倒是挺熱絡,但毛哥胳膊一張把兩人攔邊上:“棠棠剛剛高反,要多休息,別引她說話。”
季棠棠感激的看了毛哥一眼。
上了一半樓梯,上頭傳來腳步聲,嶽峰和苗苗一起下樓,季棠棠頭也不抬,盡量側身到一邊,讓嶽峰和苗苗先過,苗苗猜到她應該就是季棠棠,倒是想向她打個招呼,但看到她眼簾垂著一臉漠然的模樣,話到嘴邊咽回去了。
擦肩而過時,嶽峰忽然愣了一下,再回頭看,季棠棠都快走到樓梯頂上了,嶽峰下意識喊她:“棠棠!”
季棠棠停下來,慢慢回過身,旁側的長發垂在面頰上,居然不怎麽能看清面目。
嶽峰沒有立刻說話,苗苗好奇地看看季棠棠又看看他,而樓梯的底端,毛哥他們正仰著臉看著,這一刻的定格顯得恍惚,又十分滑稽。
嶽峰看著季棠棠:“屋裡這麽冷嗎?進了屋,帽子都不摘?”
他這麽一說,每個人都反應過來奇怪在哪了。
季棠棠進屋的時候,大家都或多或少覺得異樣,可這異樣並不明顯,也就隨意放過了。現在被嶽峰叫破,每個人心裡的好奇都開始無限放大。
季棠棠不是一個怕冷的人,今天為什麽包的這麽嚴實?立領,雪帽,連擋住面頰的頭髮都像是刻意拂下來的,甚至進了暖和的燒著鍋莊的屋子,她都沒有要摘掉帽子的打算。
一時間,屋子裡分外安靜,鍋莊裡燒著的牛糞劈啪一聲,不知道是不是燒崩了裡頭沒有消化的種子,季棠棠和雞毛都是剛從外頭回來的,罩著寒氣的防水外衣上開始慢慢溫出細小的水珠。
季棠棠平靜的開口了:“是啊,我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