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燈紅酒綠門口,已經快晚上了,雖然還不算酒吧最熱鬧的時候,但是古城是有名的旅遊地,這一點也撐起了酒吧不少人氣——從門外向裡看,裡頭人影憧憧,已經不少客人了。
嶽峰讓季棠棠在外頭等:“你別跟我進去,這兒等著就行。”
季棠棠不乾:“憑什麽啊?”
嶽峰凶她:“你見過男人到酒吧獵豔還帶個女的嗎?再說了,你長這麽醜,你跟我進去,影響我形象你知道嗎。”
季棠棠嗤之以鼻:“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們裝著不是一道不就行了?這酒吧門口人來人往的,我杵著不進去,你當我招財貓啊?”
嶽峰沒轍了,隻好讓步:“那有男人跟你搭訕,別搭理人家,沒幾個好東西。”
季棠棠意味深長地看嶽峰,嶽峰又加一句:“像爺這樣君子的,絕對少數。”
兩人果然錯開了時間進燈紅酒綠,季棠棠後進,推開門,目光那麽隨意一掃,就看到嶽峰坐在角落的小沙發裡,頂上打著曖昧顏色的燈光,桌上擺了兩杯綠色的雞尾酒,桌子對面坐著一個美女,長發,這麽冷的天,穿傣式刺繡長裙和吊帶,紅色的結帶繞在白皙的頸上,分外惹人遐想。
多麽就是那個什麽方露甜了,季棠棠撇撇嘴:這也太敢穿了,硬生生是要引誘人犯罪嘛。
她裝著不經意樣四處看看,撿了張附近的桌子坐下,嶽峰也看到她了,趁著阿甜不注意衝她挑了挑眉毛。
季棠棠心裡直來火,有點後悔自己沒手機,要是能發條短信給嶽峰就好了:提醒他直奔主題,少在這騷包。
又過了一陣,也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麽,阿甜起身過來,坐到了嶽峰的沙發裡,這個座位的沙發是單人的,嶽峰雖然往邊上讓了讓,阿甜還是沒位置,幾乎有一半是坐到嶽峰腿上的,嶽峰倒是神色自若,伸手很是自然地環住阿甜的腰,阿甜笑著俯下身子,湊到嶽峰耳邊說了些什麽。
季棠棠滿心的沒好氣,把頭轉向朝向街道的一面,心說擠不死你們,有本事在公交車上也擠一個,省下座位留給老弱病殘什麽的。
正憤憤的,頂上忽然有人問她:“小姐,可以幫你買一杯飲料嗎?”
季棠棠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個留了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人,頭髮扎成一把垂在背後,很有滄桑的藝術家氣質,擱著平時,肯定是禮貌回絕,但是在燈紅酒綠,似乎還是入鄉隨俗的一點的好?
那個絡腮胡子很是熟門熟路的在她對面坐下,伸手把服務員招過來,點了兩杯百利甜,開場白相當突兀:“小姐,你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季棠棠差點沒給雷死,她尋思著至少也得問問從哪來啊幾歲啦幹什麽的啊,想不到一開口就是這麽文藝二逼的話題,也不知該怎麽答,半天回了一個字:“嗯。”
“我猜出來了。”絡腮胡子感慨著,然後點煙,在季棠棠目瞪口呆的瞪視之下,緩緩吐出兩個形狀不甚完美的煙圈,“你一進酒吧,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季棠棠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不知道。”
“因為你身上有一種特別憂鬱的氣質,深深吸引了我。”絡腮胡子的目光變得迷茫而遼遠,“你知道達芬奇的名畫《蒙娜麗莎》嗎?你給我的感覺,就像她一樣,但是她的憂鬱是因為喪子,形象化了可感知化了,你不同,你的憂鬱是不可感知的,就好像一口看不到底的深井,井沿上長滿了青苔……”
季棠棠直覺那口井就是貞子棲身的那一個,腦子裡不覺就浮現出貞子在井口爬呀爬的場面,正走著神,忽然砰的一聲,有人重重拍在桌上,嚇得她一哆嗦。
抬頭一看,是嶽峰,臉色陰的要滴出水來,身後站著阿甜。
季棠棠茫然,嶽峰陰惻惻看了她一眼,然後慢慢轉向絡腮胡子,面無表情:“這位先生,你能把煙滅了嗎?你知道影響到旁邊的客人嗎?”
絡腮胡子愣了一下,似乎非常不甘心在女伴面前丟了面子:“這裡好像是吸煙區。”
嶽峰冷笑:“這裡不是。”
絡腮胡子又愣了一下,自己也有點不確定起來:“我記得以前是啊,什麽時候改的?”
“老子坐在旁邊之後就改了。”
阿甜在後面撲哧一聲笑出來:“嶽峰,你別耍人家。”
絡腮胡子氣了,但是看到嶽峰那架勢,又有點怵頭,手中的煙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嶽峰又狠狠瞪了季棠棠一眼,那意思是:你給我老實點。
季棠棠是不怕他的,趁人不注意,還做了一個很是挑釁的神情,跟齜牙咧嘴要咬人的小狼狗似的,嶽峰牽著阿甜回座位時,她還無比熱情地安慰絡腮胡子:“有些人就是這麽沒素質,別理他。”
嶽峰氣的真想一腳把她踹出去,坐回沙發時,阿甜沒有再坐,反而在他身前半跪下身子,雙手摟住他腰,頭輕輕擱在了他的膝蓋上。
嶽峰伸手摸了摸她頭髮:“這唱的哪出啊?”
阿甜呻吟似的說了一句:“這樣舒服。”
嶽峰笑起來,他俯下身子,湊到阿甜耳邊:“昨晚上古城出事,你知道嗎?”
“櫻子是吧?”阿甜懶懶的,“人來人往隨聚隨散的,死人還不是常有的事兒。”
“看不出來,你還挺哲的。”嶽峰失笑,“聽說是你昨天代她的班,你就沒看出什麽反常來?”
阿甜微微側過了臉,對上嶽峰的目光,答非所問:“嶽峰,今天去我那吧。”
嶽峰心裡咯噔一聲,臉上倒還是笑的:“這樣不好吧,我怕你那個仰慕者找我麻煩。”
阿甜撲哧一聲笑了:“他算個球。”
頓了頓又問他一次:“去我那嗎?”
嶽峰搖頭,身子向後一倚,不動聲色地把阿甜環住自己腰的手拿開:“阿甜,你知道的,雁子姐不怎麽喜歡我和你來往。”
阿甜哀求似的看他,聲線愈發曖昧:“我不是跟你來往,我也不要你負責。我們就快樂一次,給彼此留個美好的回憶,好不好?”
嶽峰看著她,忽然就笑了:“上次見面,你跟我聊挺多的,你說你怎麽都忘不掉那個葉公子——我從來不碰別人的女人,心裡膈應的慌,你心裡想著別人,跟我一張床,你就不覺得難受?”
阿甜笑起來,兩隻手慢慢滑向他的大腿內側:“嶽峰,你太多規矩了,有些事情,做著就快樂,何必管那麽多?或者跟我試一次,你的想法就改了。”
說著,泛著金粉珠光色澤的唇角微微一勾,手上用力握住。
嶽峰隻覺得身上的血轟一下就衝到了腦子裡,下一刻,想也沒想,攥住阿甜肩膀,直接把她推了出去,阿甜猝不及防,連人帶桌子倒在地上。
轟的一聲,整個酒吧都震住了,一時間分外安靜,只剩下吧台老唱片的音樂輕響,放的是解放前被稱作一代妖姬的女明星白光的歌,低沉而又略帶沙啞的嗓音在酒吧裡低回盤旋:如果沒有你,日子怎麽過?我的心也碎,我的事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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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一杯百利甜端在手上,剛喝下第一口,事情就發生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看嶽峰憤怒離開,隻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跟出去——他連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個,就這樣跟屁蟲樣追著他跑進跑出是不是很沒面子?
好像確實很沒面子,所以她坐著不動,低頭又喝了一口,第二口還沒有咽下去,忽然就被人攥住胳膊拎起來:“走!”
嶽峰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拽著她就往外走,季棠棠讓他拽的一個踉蹌,嗓子裡被酒嗆到,咳得臉都紅了,邊上的人都愣愣看著,只有服務員反應過來:“哎,哎,小姐小姐,杯子是我們的,不能拿走!”
在被拽出門之前,季棠棠及時把杯子扔到靠門邊的軟墊沙發上。
出了燈紅酒綠,季棠棠有點火,加上胳膊被他攥的生疼:“哎,幹嘛呢,別拽了行麽?”
嶽峰松手,季棠棠皺著眉頭伸手去揉胳膊:“不是聊的好好的嗎,你又怎麽了?”
嶽峰面無表情:“你是豬是吧?”
季棠棠不明白,嶽峰冷笑:“酒吧裡隨便什麽人請的酒能喝嗎?你不怕人下藥是嗎?”
季棠棠不吃他這套:“你還別借地兒撒火,為什麽把阿甜給跩出去啊?再說了,你當酒吧是藥房啊,天天下藥。”
正說著呢,那個絡腮胡子跟出來了,他這時候反倒有點英雄氣概了,隔著大老遠喊季棠棠:“哎,那個姑娘,沒事吧?這人你認識麽?”
嶽峰滿肚子火沒處撒,惡狠狠吼他:“滾,老子教訓媳婦,關你屁事!”
季棠棠也怒了:“你滾,少跟我攀親戚,誰是你媳婦?”
絡腮胡子被嶽峰那麽一吼,原本都準備打退堂鼓了,季棠棠這話一出,他又有點膽氣了:“哎,我跟你講啊,不要隨便騷擾人家小姑娘……”
嶽峰氣急反笑,把季棠棠往邊上一推,拳頭一攥大踏步向那個絡腮胡子過去,季棠棠原本對絡腮胡子印象挺差的,關鍵時刻他居然敢出來打抱不平,憑生三分好感,她知道嶽峰火衝上了腦沒譜,趕緊過去攔他,一邊攔一邊跺腳:“阿甜怎麽著你了啊!”
她居然還敢提這茬,嶽峰咬牙:“老子想掐死你!”
季棠棠真心覺得嶽峰邏輯混亂:“誰惹你的你掐誰去!”
嶽峰發狠了,伸手就扼她脖子:“還就是你惹的!”
他其實也就做做樣子,不過手上到底帶了力的,季棠棠一時呼吸困難,屈肘就去撞他腋下,那絡腮胡子察言觀色,直覺是動上手了,趕緊就過來拉架:“你你,你怎麽還打人呢你!”
嶽峰氣樂了:“你還敢來,老子正愁沒人打呢!”
季棠棠心叫不妙,趕緊衝過去攔在他和絡腮胡子之間,擋住嶽峰胳膊不讓動手,她這麽一擋,那絡腮胡子也知道自己處在安全地帶,橫豎傷不著,膽子更大了,居然還躍躍欲試著去揪嶽峰衣領。
嶽峰氣壞了:“棠棠你讓開!”
季棠棠頭大如鬥:“咱回去行麽?”
一時間亂作一團,酒吧裡也不少人跟出來看熱鬧,混亂之中,忽然有人大叫:“哎,警察同志,那個警察同志,這邊!”
下一刻,有人很是威嚴地怒喝:“幹什麽呢這是,想蹲號子是嗎!”
季棠棠眼角余光覷到來人一身警服,心說壞了,惹到公安了,趕緊松手站到一邊,嶽峰冷哼一聲,扯了扯被絡腮胡子拽開了口的領子。
絡腮胡子心花怒放:“警察同志,這個男的,人家小姑娘不認識他,他拉拉扯扯的,還想打人!”
那人往這邊走了兩步,忽然“咦”了一聲:“哎,是你啊姑娘。”
闔著自己在這頭還有熟人?季棠棠滿心納悶,抬頭一看,也認出來了:這人是之前去風月客棧朝她調查情況的警員之一,那個年紀老一點的,老張。
老張再看嶽峰,把他也給認出來了:“你不是她男朋友嗎?怎麽了這是?吵架?”
季棠棠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咆哮:老子沒這樣沒素質的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最懵的是絡腮胡子,他張了張嘴巴,看看嶽峰又看看季棠棠:“你真是他媳婦啊?”
當著警察的面,不好穿幫,季棠棠的臉都抽搐了,她艱難地從齒縫裡迸出幾個字來:“我……還沒過門……”
過門沒過門,都沒法安慰絡腮胡子那受傷的心靈了:闔著是小兩口吵架,拿他當調味劑來了……
絡腮胡子就這樣被打發了,圍觀的人眼見沒熱鬧可看,也都四下散去,老張不急著走,看著嶽峰直樂:“昨晚上你說你女朋友嚇著了,讓今兒再找她,多體貼一小夥,怎麽說吵就吵了?”
這老張,看來也是個八卦的主,季棠棠心中哀歎,指望著嶽峰不搭理他好聚好散,誰知道嶽峰瞥了她一眼,冷不丁就來了一句:“這女人太愛財了。”
啥?季棠棠和老張的眼睛幾乎是同時瞪圓了。
嶽峰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煙盒,抽了一根點上:“她看中個金項鏈,死活鬧著要買,前兩天剛給她買了鐲子,貪得無厭這是。不給她買吧還鬧上了,大街口的,真不嫌丟人。”
“這樣啊……”老張有點同情嶽峰了。
季棠棠臉色都綠了,心裡把嶽峰罵的狗血淋頭:你妹的我什麽時候看中金項鏈了,這是你跟苗苗的戲碼吧,往我身上套,你當我好惹是吧?
老張反過來又勸季棠棠:“丫頭,眼睛別老盯著錢,關鍵是對你好,金項鏈就是一疙瘩塊,不能吃不能穿的,要那玩意兒沒什麽用。”
季棠棠怒極也笑了:“怎麽沒用了,這談戀愛這麽久了,他給我買過什麽啊?就送過一個鐲子,說是翡翠的,送去一檢驗是石粉壓的,頂多80塊錢。我虧不虧啊?每次出去吃飯都我掏錢,身上穿的衣服哪件不是我買的?我要個金項鏈過分嗎?不過分吧?”
老張恍然,看向嶽峰的目光之中登時多了一種看小白臉的特殊意味,同時他意識到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一雙男女看來都是極品,自己還是少惹的好。
例行公事般又交代兩句,老張也走了,只剩下季棠棠和嶽峰兩個互相瞪著,就比誰先能把誰給瞪死。
末了嶽峰先開口,一個字一個字的,像是恨不得咬她兩口:“可以啊棠棠,演技派啊。”
“彼此彼此。”
說完又是互相瞪,末了嶽峰先繃不住笑了,伸手就摸了摸她腦袋:“臭丫頭,說的跟真的似的。”
他這一開口季棠棠也不跟他玩陰沉了,笑嘻嘻問他:“阿甜怎麽著你了啊?”
嶽峰沒搭理她,季棠棠厚著臉皮繼續問:“我托你問阿甜的事,你問出來了嗎?”
“沒。”
季棠棠失望:“不是說阿甜喜歡你嗎?怎麽還問不出來?”
嶽峰沒好氣:“因為老子不想為你獻身!”
這句話理解起來有點困難,季棠棠皺著眉頭去琢磨其中隱含的意味,這時候,嶽峰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將手機送到耳邊:“雁子姐。”
頓了頓他看季棠棠:“是,棠棠跟我一起。去哪?為什麽一定要我跟著啊?那……行,我去,我讓棠棠先回去。”
掛了電話,嶽峰吩咐季棠棠:“雁子姐剛打電話,她讓石頭去市裡批發商那進批酒回來,怕石頭不牢靠,讓我看著他,石頭現在南門等我呢。你先回客棧,別自己去找阿甜問東問西的。”
季棠棠有點猶豫:“不問她,怎麽打聽的出來啊?”
嶽峰沒好氣:“老子答應了,就一定給你打聽!你先回客棧,天都黑了,別沒頭蒼蠅樣亂跑,知道嗎?”
季棠棠哦了一聲轉身離開,嶽峰籲了口氣,抬腳往南門的方向走,剛走了兩步,季棠棠又在身後喊他:“哎,嶽峰。”
嶽峰回頭看她,季棠棠笑嘻嘻的:“別忘了給我帶金項鏈啊。”